首頁 > 莫負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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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戀棠很會釀酒。」他天外飛來一筆。

  她錯愕的微偏頭,發覺他的臉靠她太近,慌忙向右側移去兩步。

  歡休沒再進逼,渴望的凝視她,「你什麼時候請我淺酌一杯?」

  風戀棠冷淡的別開頭,互視河水,幽幽諷道:「那些粗釀薄膠不比市井的好酒,飲慣瓊漿玉液的人是嚥不下口的。」

  「這倒也是,不過戀棠親手酸的酒,別有一番滋味,非瓊漿玉液能及,我堅持要飲。」

  「你堅持不表示你便能得到。」她很容易被這人的狂妄挑出盞盞怒火。

  「銷丁,通常我堅持的都能得到,只因能讓我堅持的東西少之又少。」他直勾勾的深眸掠過一族異彩,彷彿在等待什麼。「你不問我要什麼嗎?」

  「不是酒嗎?」她捺下心頭的不安,冷冷嗤哼。

  「你很膽小,我的戀棠,你明明知道我要什麼。」他目光灼灼的移近她。

  「他的」戀棠?叫得好順口,彷彿她真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風戀棠暗暗深吸一口氣穩定心口脫序的忡跳,沉然轉望他。

  「還完今夜,我便不欠你什麼。」她鄭重宣示。

  她在告訴他,她不會為他所有嗎?歡休愉悅的笑出聲。

  「你不欠我,我卻欠了你。」他似笑非笑,話不驚人誓不休。「早在你八歲時,我們就牽扯不完了。」

  風戀棠瞠大眸子。八歲?那個充滿傷心與怨恨的年歲。

  「你以為八王爺為什麼要派悲霄殺我?」帶笑的俊臉蒙上一層陰影,清朗的聲音斂沉,「不就因為我是二十多年前被武林公誅的魔頭之子。」他語帶玄機。

  不!手中的炊餅猛然滑落河底,風戀棠臉色死白地緊掩住嘴,制止自己尖叫出聲。

  「你永遠不會有我震驚!」他好笑地看她發白的面容一眼,向來輕快的聲音逐漸跌入虛無鏢紗中,回憶道:「全莊兩百條人命盡誅於一夕。那晚,月亮也是這麼圓、這麼亮,莊園內外活絡著過節的歡樂,突然間一大堆不知從哪裹奔來的偽君子,借聲討魔頭之名竄進莊內,見人就殺。當時我正等著僕人端水淨身,乾淨的水還沒派上用場,便全被鮮血染紅了。血的味道……真的好難聞。」

  一口氣誅殺兩百條人命: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

  「那時你多大?」她虛軟的扶住橋欄,強撐住打顫的雙腿。

  他的戀棠嚇壞了,歡休回神。「六歲。」

  哦,天老爺!到底是誰比較殘忍?!

  歡休一個箭步上前,將軟軟往下滑的人兒抱起,縱身躍「酒樓的樓頂,越過無數條街巷,回轉他花氣瀰漫的白玉屋宇,直奔九曲橋中央的樓閣。

  綻雪!

  進了二樓淡雅的花廳,歡休放她在花榻上,風戀棠驚惶的抓住正要轉身的他。

  「是你讓人追殺綻雪的?」原本她不打算參與柳家的是非事,無奈骨血裡流的終究是風家人忠貞的熱血,沒親耳聽到便罷,現下她怎能眼睜睜見綻雪被歡休殘害?

  歡休揉揉她驚白的臉頰,拉開她的手往內室走去,遺下風戀棠志忑不安地瞪著榻上的各式精巧花糕與麵點。

  那年的公誅大會,由柳家急公好義的爺爺出面主持,終於種下日後魔教餘孽血洗柳家莊的因果。娘為了保護綻雪遠遊醉山,相安無事十多年,從今年開始綻雪卻一再被暗殺。愁情有可能為了歡休去殺綻雪嗎?經過今晚那場殘忍的廝殺和愁情的事,她已不相信殺手間有任何情誼在。他們沒有心,只顧得了自己。

  歡休個僚的從內室拎來一瓶酒和雨只金牛頭瑪腦杯,心平氣和的俊臉找不到任何被仇恨佔據的陰霾。

  「來,嘗嘗幽香如蘭的減酒。」他將注滿酒的瑪腦杯端在一臉沉思的風戀棠面前,被她嫌惡的推開,他笑了笑,不以為意地攔下杯子,兀自淺酌起來。

  她不以為愁情會為了歡休做這種事,能指使愁情的人唯有八王爺。但那種高高在上的王公,怎可能為了討好一名狗奴才這麼做?即使他肯,心高氣傲的歡休也必定不肯。依歡休狂傲的個性,無疑會手刃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人就是……綻雪!

  「宮裹的御膳不盡然好吃,但有些東西還不錯,你吃吃看。」歡休舉著夾起一小塊桂花香糕,塞進風戀棠愕然微敵的嘴裡。

  風戀棠嚼也沒嚼地一口吞下香糕,焦心的攫住他的手,急急問道:「你會被綻雪嗎?」

  歡休將她的手包在兩掌之中,「看來我不保證,你會整晚心不在焉,拋下我一人獨自邀月。」他輕輕將她帶進懷中,柔聲道:「我保證不殺她。你忘了我曾說過,我有事不過二的原則,柳綻雪與愁情在我眼底是同一個人,這次他們僥天之悻沒死成,我不會打破誓言再下手的,至於先前愁情追殺柳綻雪的事,與我亦無關。你不會不知道殺柳綻雪對我來說是易如反掌,我何必屈尊讓愁情代我報仇?」

  「既然如此,愁情為何要追殺綻雪?」能差使愁情的唯有八王爺,她不懂,八王爺與柳家素無冤仇,何以無故殺人?

  他要笑不笑的解她疑惑,「全怪我那位關心師哥的可愛師妹使出哭鬧的上吊手段,逼迫老王爺替她殺了曾羞辱過她的柳綻雪。」

  原來這一切的事端全是池弄波引發的!風戀棠冷了臉,無法相信池弄波不惜撤下漫天大謊,鼓動八王爺派出手下愛將殘殺綻雪那樣的弱女子,竟只是為了一份得不到的感情?

  「師妹有些任性,被嬌寵太久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還是我的戀棠好。」他調侃的忡態顯得輕鬆無比。

  她冷冷瞥他。

  他的家人慘死在他面前,他是一個人孤零零苟活下來,還是身邊有位像娘那樣忠心不二的家奴?不準備報仇,難道他和她一樣,被臨死的家人要求著「得繞人處且饒人」?那是兩百條人命呀!再怎麼仁慈也不能夠漠視,他為何能一派自在快活的樣子?光是娘一條命,她已痛不欲生,恨不能將池弄波干刀萬剛了,他如何能做到徹底漠視自己的心,不帶一絲傷痛的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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