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天,一句話,你幫不幫我?"他忘不了小時後所受的苦是因誰而起,因誰而來。不管對方的權勢有多大,他都要加倍奉還。
"除了我以外,你能信任別人嗎?"石懷天苦笑著反問,聲音裡的無奈已不能平緩弟弟的怒氣。
"難道你不恨他?"石介天不懂,一樣受創,他那平和的態度卻彷彿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恨或不恨都不能彌補過去,我不想帶著仇恨過一輩子。"石懷天站起身,慢步移向門口。
"為什麼?!他該死啊!"石介天受不了他平靜的模樣,猝然激動地大喊。
"他是。"站在門口的石懷天心平氣和地附和著他,同樣深邃、狹長的眼眸相對於他的激動、暴戾,是祥和而寧靜的。"他帶給我們的不只是醜惡的陰影,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我不會為此感謝他,永遠不會。"石介天咆哮著,狂放不羈的頭髮隨著熱氣的沸騰,激烈的揚動。今天他能站在這裡享受眾人綿延不絕的掌聲,全靠他胼手胝足、不眠不休的努力換來的,他不准任何人質疑這一點。
"你今天心情不好,我們下次再談。"石懷天歎了一聲,無奈的來到,亦無奈的離去。夜涼如水,他哀歎地仰望玻璃窗外寬廣的宇宙,只見滿天星斗,卻看不見他們悠悠的未來。
"該死、該死、該死……"石介天撫著頭,仰天大喊。他不要想到過去,那使他脆弱,使他發狂。
石懷天走向電梯,迅速按了下樓鍵,不想聽弟弟那受了傷的咆哮。他的傷口絕不比介天淺,卻不得不強撐著,只因他的弟弟需要他做後盾。
鐺!三部並排的電梯有兩部同時開啟,石懷天走向靠自己最近,也是最右邊的一部電梯。當他走近電梯時,最左邊的一部電梯才"鐺"一聲,徐徐開啟,走出一個妙靈女郎。
這裡的燈光怎麼全都亮著?真浪費,他以為他有錢就了不起啦!裴絮不滿地沿著狹長的走道走進銜接石介天辦公室的大廳時,忽然瞪大眼睛。
哇!從天際流洩而下的鑽石瀑布,美極了。她極力瞪大感動的美眸,驚奇萬分地探視著被夜幕繚繞的大廳,不想錯過任何一處難得的美景。這裡像水族館一ㄝ!不僅四周圍滿玻璃,就連天花板也是。站在這裡等於擁抱了天空、擁抱了全世界,原來無邊際的感覺是這麼的舒服;站在聖母峰上眺望穹蒼的感受,也不過如此吧!
"該死!"
一聲爆裂、心碎的怒吼平地而起,雷霆萬鈞地喚回裴絮悠遊天際的感動。她稍稍放縱的心,來不及設防就被那聲困獸般的咆哮嚇了一大跳。
十二點了,怎麼石介天還在啊?裴絮抓緊已竣工的衣服暗忖。
本想趁石介天下班之際偷偷放在他桌上的。自從前天和他鬧了小彆扭以後,她盡量避不見他。幸好服裝發表會展出在即,凡事要求十全十美的石介天忙進忙出,還沒有空找她算帳。
裴絮發揮高度行走的職業技術,完全靜音地挪近門戶大開的辦公室,偷偷窺視裡面。偌大的辦公室內只見滿頭大汗的石介天。痛苦不堪地坐在辦公椅裡,一手撐著額頭,一手夾著煙,微微低垂的五官糾結一團,像在極力克制或抗拒什麼。
她偷偷打探到的資料都顯示石介天的夜晚從來都是比白天還美,可以稱之為色彩繽紛,比萬花筒還有看頭。這位大牌有又性格的設計師老闆通常下午才上班,准六點下班,哪根筋不對勁時,頂多留個半小時。怎麼今天已經快一點了,他還滯留不去?
"進來。"石介天突然煩躁的揚起頭,將汗濕的亂髮爬梳到腦後,半瞇的眼眸陰沉的望著門口,"裴絮,別躲了,我知道你在外面,進來。"他不耐煩的又喊了一遍。
裴絮不再躲藏,大步跨進辦公室,將手中的衣服丟給他後轉身就走,懶得理他。
石介天反射性地抱住衣服,沒有阻止她離去。他陰沉著臉,才要檢視衣服,微閃的燈光卻讓他陰鬱的臉色疾速大變。他知道這種訊號代表的訊息,果然,惡夢成真,他的天空在他的詛咒下沉入死寂、闃暗中。
他不喜歡黑暗。石介天責怪自己停留太久,一般而言,微弱的自備電足以讓他從容的離開任何地方,唯有在最脆弱的時候他辦不到。現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他無法在最痛苦的時候,將積蓄多時的力量傾洩而出。天殺的,為什麼這陣子他的運氣背到極點?
裴絮去而復返,靜靜倚在門外等了良久,不見他出來,迫不得已才悠悠哉哉晃到門邊睨著趴在桌上的人。她可以不理他,自備電已經來了,不是嗎?可是她無法不憶起那幾乎淡忘了的,和今晚的情況雷同的一夜。
"喂,這裡的燈光雖不大,也不至於讓你怕成這樣吧!"她左右端睨著,差點被他的膽小打敗,"你有沒有搞錯?這裡是你的地方,既然怕黑電燈就裝大一點嘛!又不是沒錢。"她搖頭歎氣,眼神流連在他桌後那盞十燭光的壁燈上。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急喘了口氣,極力想調勻紊亂的氣息。
"唉!你完了。如果連這點黑你都無法忍受,我想我必須老實告訴你,這輩子你恐怕只能白白過活了。"她能損則損。石介天可不是常常脆弱的。
氣越喘越急的石介天,聽她的口吻,不禁想起半年前在餐廳巧遇的那個女孩及那難堪的一幕,和她那些調侃的惡作劇。禁錮的力量因她的蓄意再度湧現。
"你就是那個女孩。"他揚起頭,陰森森的逼視她,語氣是肯定的。
"是你認出我的,可別說我食言。"她歪著嘴沒有否認,顧盼之間流露另一種俏皮風情,不想再隱瞞。她算很好心了,沒有在他刁難她的時候即拆穿他。"早說了,世界很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