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得寸進尺。」一招來他,不等于飛蛾撲火?他受夠了老而不死的「八德」,何況她的命沒貴重到有驚動任何人的必要。
錢克安也知道他在做垂死的掙扎,根本不會有用,只想略盡一已之力盡量幫她而已。一個人孤孤單單過日子並不好受,往後她的人生也許都得這麼過了,真可憐。能幫她的他全做了,僅有號合「青焰門」這項,沒獲得炙少爺同意以前,他無權動用。
本想私自藉由傳媒的力量幫助她,又怕她落水的原因不單純,因而招致殺機。唉!倘若能發動「青焰門」的力量幫她找回過去該有多好,可惜天不從人願,他也無能為力。至少在今年,少爺的關鍵年裡不行,除非哪天少爺心性大變或吃錯藥。
「移走她,我要休息了。」黑炙嫌惡地丟開身上的運動衫,移下床方便他行事。
錢克安乖乖領命。經過一番折騰,他只慶幸少爺寬宏大量放他一馬,沒注意到那件飄落在床單上的靛藍色運動衫是自己捐獻出來的,伸手就要掀起被單。
「把運動衫一併拿走。」克安連觀察力也喪失了,可悲。為了個微不足道的女人值得嗎?
他借給她的運動衫怎麼在這裹?難道她和少爺……錢克安懷疑的目光一接觸到主子那雙冶若冰霜的黑眼便沒勇氣往下想,也沒勇氣問顯然已經受夠了他的駑鈍的主子。輕巧地抱起女孩,他快步移動,想趁著風暴尚未波及到自己以前,全身而退。
「克安,想留住她就好好看著她。還有,密切注意她的一舉一動。」黑炙追望著錢克安略顯狼狽的身影,冷聲吩咐。
少爺在懷疑她的身份?
直到此刻,錢克安才算真正明白,黑炙壓根沒懷疑過青焰人的防備能力,他把問題的癥結都推給他懷裹這個體態輕盈,彷彿風一吹便會消失於無形的少女。
「少爺認為她是什麼人?」他怎麼也看不出來她有問題。
在這種選妻的非常時期,他能理解少爺疑神疑鬼的心態所為何來,畢竟大少奶奶曾處心積慮想替炎少爺報一箭之仇,但眾人始料未及的是她派來戲耍炙少爺的「炙後」人選,居然被同樣視女人為無物的烙少爺奪了去。有了弟弟慘痛的變節經驗,炙少爺除了慶幸自己沒被擺道外,已將女人批為全世界最齷齪的生物,只配擁有污穢的靈魂。
「不是普通人。」輕描淡寫嘲諷完,黑炙躺回床上,懶懶散散地閉上眼,養他的眠。
少爺這句白話,有說等於沒說,語意裡全是奚落、嘲諷的成分。唉!無端風雨,未肯收盡余寒,大家各安天命,自個兒看著辦了。錢克安恭敬地退出房間,不敢再逗留。
她倒好,一睡解千愁,俗事拋紅塵。仔細端詳懷中五官姣好的佳人,錢克安衷心希望她不是「紅妝新娘」之一才好,要不然登堂引來了少爺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煩,他肯定饒不了自己。
※ ※ ※不冷不熱的秋陽未經許可亮晃晃地斜撞入屋,兜頭灑了倚坐於灰色床罩上的秀麗佳人一身璀璨,奇異地映照出女孩悖離雪白容貌的堅毅。
錢克安端著餐盤,一人房間就閃了神,從沒想過黑夜能將一個人的氣質隱藏得如此徹底。
「你就是克安嗎?」他的笑容很和善,看起來是個好人。「撒旦和婆婆有跟我提到你。撒旦呢?」好奇怪,沒有他在的地方,總是充斥著寒冷和孤寂。昨晚她明明依偎著他人眠的,怎麼一早醒來又回到這個空曠的房閒?
「少爺去騎馬了。」不錯嘛!她蒼白的臉色紅潤了些,看起來頗有精神。「他的名字叫黑炙,不是撒旦。」這點很重要,她可得牢牢記在心。
「我不可以叫他撒旦是嗎?」收拾起驚慌,她舀起粥,小口小口細細咀嚼,和煦的笑顏輕輕柔柔亮在嘴角。
「最好不要。」少爺最近的心情糟得無法忍受這個。
「好。」她乖巧地應允,殊不知這樣柔順的態度反令錢克安羞愧難當。
「你可以在我面前這樣稱呼他,我不會告密的。」他偷偷摸摸四處張望的賊樣子逗笑了女孩。「少爺的綽號本來就叫撒旦。」反正他早已看破紅塵,他不入地獄,總不好讓這名手無縛雞之力的纖纖弱女子去吧!
「謝謝克安。」她溫婉一笑,勇敢的大眼瞬也不瞬瞅得對方的心直髮燙。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錢克安故柔了水樣的表情,盡量顯得若無其事。怪哉!她似乎不想再重拾那段遺忘的歲月,渾身充滿了逆來順受的堅強,神態平和無絲毫不安。
女孩食不知味地吞了幾口粥,愁眉漸鎖,纖美的小臉慢慢鋪上飄忽不定的游離感。
「名字呢?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錢克安心神不寧,對她不知不覺表現出來的冷靜起了疑心。
她實在是少見的女孩,如此輕易地接受了未知的命運,不曾吵鬧或自怨自歎,也感受不到半絲受挫的頹喪,彷彿過去的已經過去,一味追究反而徒增傷悲。滾滾紅塵裡有幾人曾遭遇到失憶這類重大事故?她……
「我很糟糕,連自己的名字也記不住。」她難掩內心的淒愴不安,清麗的小臉垮下了。
「沒關係,這是個新的開始,我們重新取一個。」為免佳人惆悵,錢克安的語氣不由得輕快了不少。「你喜歡什麼樣的名字,用力想想看。」他鼓勵著。
不能讓克安失望……順從的放下湯匙,她正經八百絞起腦汁的模樣嚇了錢克安一跳。
「別想別想,我是開玩笑的。」他慌慌張張打斷她,「傷口還沒好,你別動腦,我來就好。」縱然懷疑她,他仍是忍不住想疼惜她。誰能放任一個楚楚可人的女孩憂傷?
他真是個大好人。女孩感激莫名的紅了眼,累積在心的千言萬語全化成一句:「謝謝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