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盼了全世界的女人無數年。」她譏諷地揚起嘴角,全盤否定樊御軍的人格。
「聽我說好不好?你不要像媽媽一樣為了爸爸否定了大哥。」她焦急地移動位子想接近彼端的人,翹翹板馬上失去平衡,高低翹。
佟青露跳了下來,決定退出角力場,不願自我虐待。
「青露,我求求你聽我說。」樊盈綠疾追過來拉住她。「你到底在氣大哥什麼?是你讓大哥空等了你三年的。」她越說越氣。
佟青露匪夷所思地頓住腳步。「我讓他等了我三年?你們很擅長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樊家人有了掠奪的天性還不夠,必須有狡辯的能力做為脫罪的後盾是嗎?」
「如果你瞭解大哥,就不會說這種話了。」樊盈綠加大音量,無法容忍任何人褻瀆她大哥。
「我為什麼要瞭解一個在情慾得足便不發一言離去的人!他的行為像強暴犯,你知不知道嗎?」為了勝過對方,佟青露扯開喉嚨跟著吼。
經她這麼一吼,樊盈綠終於知道問題的癥結點在哪裡了。她大哥拉不下自尊上台北找青露,怕她心裡惦著齊,備受煎熬地守在南投靜盼青露到來。青露以為大哥惡意遺棄她,恨大哥的無情。她根本沒看到大哥留的紙條,所以她沒到南投找他。
在花房乍見青露之時,她還以為大哥終於守得雲開見日出,把青露盼來了,沒想到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大哥留給你的紙條,你沒看到嗎?」難怪青露的歧見那麼深。
「魚幫水,水幫魚。你們的默契很好。」佟青露凜著臉,極力克制沸騰的怒火。
「他不是你認為的那種人。」樊盈綠火大地附在她愛理不理的臉旁咆哮。「那一天晚上我媽打電話叫他回去,因為她和我爸爸又為了某件事僵持不下。每次她想扳回面子,她就會叫大哥回去評理,順便讓爸難堪。那天晚上媽和爸的爭執特別激烈,大哥不願放下你,拒絕回去。媽氣不過假裝心臟病發,住進醫院裡,要醫院的人通知大哥。大哥不忍心叫醒你,留下紙條匆匆趕回去,當他發現那是場騙局再趕回台北時,你已經退房了。」
「你不知道我家住在哪裡嗎?」這種理由太薄弱。
「我知道,大哥當然也知道。如果你瞭解他這個人你就會明白,他不擅於為自己的行為、立意做辯解。他習慣被動,能讓他打破這種習慣的唯有你,他主動來參加我們的畢業舞會全是為了你。」
「為什麼你媽的戰爭非拉他蹚入不可?」那天晚上寤寐之中,她確實聽到好幾次電話鈴聲響起,也依稀記得樊御軍像在和人爭辯些什麼,語氣不再平靜,似乎有些不耐煩。難道她真的錯怪樊御軍什麼了嗎?
樊御軍的確是如此,習慣靜靜地領受一切。如果事情真如他們所說樊御軍留了紙條,那麼他一定以為她看到了,他萬萬想不到人在驚慌失措時會有多盲目,只因為他太冷靜。
青露的臉色似乎不再那麼難看了,太好了。樊盈綠乘機拉她走向空蕩蕩的籃球場。
「你有沒有發現我媽比較疼二哥?」她拉她坐著。
「嗯。」佟青露看向前方空蕩蕩的操場。片刻前的嬉鬧在夜幕罩下後,迅速歸於寧靜,好比她被真相騷擾而淌血的心倏然結疤一般;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原點。
「媽在懷大哥的時候,聽到關於爸爸與秘書勾三搭四的謠言,她沒有去查明,直接認定了爸爸的罪行。年輕氣盛的爸爸曾解釋過幾次,媽執意不理,天天吵、天天鬧。爸爸氣不過便任憑她去誤會,也不解釋了。」
「她因而牽怒於你大哥?」樊御軍不會是從小就失去了母親的疼愛吧?她知道樊夫人對他相當冷漠,卻不曉得事情有可能是這麼地令人難過。
「剛開始時她確實有點氣大哥,一方面也是為了氣爸爸,因為爸爸很疼大哥。媽以為爸爸會外遇是因為她變形的身材,而那是大哥造成的。所以他一出生,媽就將他丟給保母去帶,奶奶和爺爺知道了,十分捨不得長孫,兩老特地從叔叔那搬來照顧大哥。他們愛極了大哥。大哥的童年還是有大量的愛包圍著他。」
「他是非戰之罪。」佟青露義憤填膺。
「媽知道,在大哥兩歲的時候她就知道爸爸根本沒外遇。只不過心高氣傲的她拉不下臉向爸爸道歉,她見爸情願將在家的時間全拿去哄大哥,也不願和她說幾句好話。從小媽就是家中的嬌嬌女,容不得漠視,於是她火大了,情願藉細故和爸吵、和爸鬧。表面上她是為了要佔上風,便極端漠視大哥的存在,實際上,奶奶說她常常在半夜看媽媽跪在大哥的嬰兒床前流淚。我媽的倔強無人能出其右。」
「她只能在人後表現她對兒子的愛,因為她得顧著她的自尊,那她兒子的自尊呢?她有沒有顧慮到?」難怪樊御軍總給她孤單落寞的感覺。
「媽已經習慣如此了。」樊盈綠無力地辯解。
「因此你大哥也就得習慣?」她嘲弄著。「既然他從小就領悟出這種道理,我無話可說。」他的性格太獨特,願意默默承受這種折磨。
「青露。」樊盈綠急忙拉住起身欲走的她。「他不得不習慣,因為在二哥出生的那一年爺爺去世了,奶奶受不了爸媽戰火頻仍又怕睹物思情,就又搬回與叔叔住,那年大哥八歲剛上小學。奶奶說即使是爺爺尚未過世,大哥在他們的疼愛下已經比別家的孩子安靜、少話。所以……」
佟青露撇高嘴角輕蔑地等待著。
「媽媽在他的身上看到爸爸的影子,又見爸爸偶爾會逗著他玩,一氣之下,便把表面上所能給的母愛全給了二哥,存心氣爸。大哥上國中後,爸媽的爭吵次數已經不再像以往頻繁,不過每次一吵起來便是驚天動地。大哥總是靜靜地站在角落看,靜靜地將所有的體會匯成了自製的原動力,調適一切的力量。人的忍耐有限,即便沉穩如大哥也是如此。他冷眼旁觀了這麼多年後,終於在國二時無聲無息突然離家出走了。」她還記得那陣子家裡風聲鶴唳,媽幾乎是神經質地守在電話旁,等候歹徒的勒索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