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我會讓人送藥過來。」拎著包包,像是逃難一般,醫生卡在門邊留下最後一句。
在喬若能反應過來之前,砰的一聲門就被關上了。
「醫生他怎麼了?」老弱的蒼白小臉兒上滿是不解。
「覺得還好嗎?」律堂答非所問。對他而言,他關心的向來就只有她一人,才懶得理會旁人想什麼,更何況是在這種非常時刻裡。
「我沒事。」她輕聲說著,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都發燒了,還說沒事,覺得不舒服的時候,你就該說的。」面有不悅的他扶著她躺下,蓋裡被子後,再將室內的溫度調高一些──從很早以前就是這樣,他知道她的一切,包括她怕冷的體質,嬌弱的她向來畏寒,尤其是像這當時、在她玉體微恙的時候,對寒冷她更是十足十地欠缺抵抗力。
「我以為沒關係的。」看著他內斂的關心,她辯解。
「雖然你已經忘了,但你的身體一向就不好,即使是一點點不舒服,只要拖著不管,便很容易轉成大病一場。」眼前的他已經開始接受她遺忘一切的事實,不過接受並不表示他喜歡這樣,每每一想到──她就是忘了他──他的臉色也就好不到哪裡去。
「你真的很瞭解我?」她問,再一次地嘗試,想從他的口中問出過往的事。
當做沒聽到一樣,律堂沉著臉叮嚀道:「答應我,以後感到不舒服,別再瞞著不說。」
一如這兩天以來她的每一次嘗試,結果是她單純的心思被帶開。
喬苦自行放棄追問他們兩人的過往,對著他滿是嚴肅的表情,清靈的小瞼兒顯得若有所思。
「你在生氣嗎?」她說出觀察所得。
「沒有。」他悶著聲說,回答的同一時間已逕自窩進有著她的溫暖被窩,緊緊地環抱住她,想用自己的體溫熨暖她。
「你有。」她能肯定,知覺在這幾日與他的相處下,較之以往敏銳了不少,而這全是為了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瞭解他這個人。
他不語,想用沉默來打消她好奇的詢問。
「我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她突然強調著,以為他生氣的原因是誤解她不愛惜自己
「我知道。」他的聲音悶悶的,自責著自己的大意。
該死!這全怪他,在她看顧他一夜之後,他不該沒讓她得到充分的休養,就一逕兒地帶她上醫院做各項診療;只為他自己的心急,而全然忘了她的嬌柔與脆弱。連著兩日的奔波,本就體弱的她不累倒才怪。
「你怎麼了?」無法明白他的自責,單純的心敏感的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低落情緒,驚訝的她脫口而出地問道。
與他之間,雖然相處的時間僅短短數日,但他在她的心目中,卻已擁有著無比崇高形象,宛如一座屹立不搖的宏偉高山般,是沒有什麼事能難得了他的;可沒想到,現在她竟從他身上感受到這種脆弱的情緒?
「沒事,你多休息。」避而不答,他逕自說道,溫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頸窩。
有些的怕癢,她縮了縮脖子。
看著她讓人熟悉的小動作,他愛憐地更加擁緊地。撇開她的遺忘不談,她的行為想法舉動,都是他最心愛的喬若,他的喬若呵……他的愛憐,他懷中的她當然感覺到了,整個人覺得昏昏然的,出於下意識,她也用力地抱緊了他。
傻呼呼的,漾著一抹甜笑,她對著他寬闊的胸膛說道:「我喜歡你。」幾乎沒注意到自己老實的說出了心裡話,等她反應過來之時,話已經說出口了。
「喜歡?」直視她澄澈的眼,他整個心弦因她的話而撼動了。
「嗯,喜歡,雖然你不愛說話,避著談以前的事,但我喜歡你,真的!」話已出口,她沒法兒收回,另一方面,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說的,所以大大方方地承認。
她一臉的慎重,就是為了說明她的感覺是出於她內心的感受,絕不是因為偏高的體熱才出現的胡言亂語。
雖然,她與他之間的相處才短短效日,但那種感覺不同於先前照顧她的凌承雲,而是更多,一種多到她說不出來的感覺,會讓她特別地想親近他。
這些奇妙的感覺,並非從跟卓然的一番談話後才有的。對於他,從第一眼見到他開始,她的感覺就是不同,那是一種地自己也難解的微妙心情;帶著一份歸屬感,也有些微的甜、有些做的差、有些做的讓人不知所措,讓她盈滿了一種怦然心動的甜蜜感。
維持著矯憨的傻笑,喬若愉快地抱著他,沒擺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不明白她的話帶給了他多大的影響。
律堂怔然地看著她,看著她滿是認真的小瞼,一顆心變得軟柔,一如當年在紐約街頭初遇她時,那種情難自禁的感覺……燦亮耀眼的艷陽照不到後街的陰暗角落,這裡是紐約最混亂的、幾乎形同沒有法治的地帶。
剛歷經一場鬥毆的少年靜靜躺在這黑暗的世界一隅,像是讓世界遺忘了一般。
並非死了,抑或讓人給打成了重傷,事實上,他的身上除了幾處皮外傷之外,並無明顯的掛綵跡象,因為那一場以多敵少的肉搏戰中,他是唯一的贏家;一直以來就是這樣,這類血腥又暴力的械鬥,他總是唯一的、不敗的贏家。
而此刻他會躺在這裡,說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因為他累了,懶得動了。
呵,能不覺得累嗎?身為一個沒有背景、沒有依靠的孤兒,他沒有未來、沒有目標,沒有什麼特別讓他想掌握的,眼前的生命中,除了一場又一場打不完的架,他不知道還有什麼。
對於這樣的生活,他覺得倦了。但又有更深一層無力感,因為他自己也不曉得該怎麼改變這樣的生活,這樣的自己……「你怎麼了?」
因為太過於沉溺自己的思律中,是以當這道嬌甜的嗓音突兀的揚起時,自覺能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少年也不禁嚇了一跳。
「啊!你受傷了?」
恍若未聞,彈跳而起的少年怔怔然地看著眼前的小小水靈人兒。因為那一身飄逸的純白衣衫,因為那不設防的甜笑,也因為那笑容在一見著他身上的傷之後立即而出現的擔憂表情,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看見了認知中早否定存在的天使,一個小小的、帶著溫暖笑意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