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愛烏鴉嘴,但稍早之前的場面,誰也不能保證不會再發生。
由於驚嚇過度,靈曦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像剛剛,回府後便清醒的她整個人巴黏在玉陽的身上不肯下來,不但直哭個不停,還發了瘋似的不讓任何人碰她,最後更不讓任何人待在房裡,硬是要所有的人離開才行──當然,所謂的「任何人」跟「所有的人」,並不包括被她纏黏住的玉陽。
總之,適才那場面真是混亂有加,而且還刺耳至極,光是用想的,都教敖鳳翔覺得害怕,更別提是再來一次了。
「玉陽?玉陽?」說了半天不見他接話,敖鳳翔喚著,後知後覺的發現,親親小師弟從剛剛就一直看著他的手,不知道在看什麼。
叫喚聲讓玉陽從怔然的情緒中抽離,可一雙眼沒移動,仍是看著自己的雙手。「二師兄……」
「怎樣?」他的遲遲沒下文讓心急的敖鳳翔自動追問。
「我……」又一陣的遲疑,才見他開口輕道。「我殺人了。」
敖鳳翔稍稍的愣了一下,因為他的話。
「呃……你現在,該小會也是要自責跟內疚吧?」拜託,不要又來了。
「也?」就算有些失神,玉陽仍聽出了他話語中的玄機。
「還不就是賀磷那對夫婦。」白眼一翻,敖鳳翔一臉的受不了。「別以為你在裡頭忙,雖然你房裡頭有靈曦那丫頭哭鬧不休,但我在外面也頭大得很,因為我這邊不但有個珍珠得應付,而且還要再加一個賀磷。」
「他們?」
「別提了,還不就是自責,一個哭著說自己沒看住人,另一個則是搶著攬下責任,怪自己不該讓人群衝散,跟丟了人,不但有負你所托,還讓奸人有機可趁,擄走了靈曦。」想起那對搶著攬罪的夫妻,敖鳳翔頭就痛。
「這事並不能怪他們。」玉陽就事論事。「再說,雖然因為人潮的關係,賀磷一度跟丟了人,但事後若不是靠著他過人的追蹤術,及時查出小靈子的下落,只怕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一模一樣的話,我也是這樣跟他們說了,但他們還是自責,東一句西一句的,聽得我煩得要命,索性就叫他們兩夫妻回房去面壁,讓我的耳朵留個清淨。」說完,敖鳳翔斜跟著他。「拜託,我好不容易送走兩個搶著自責的人,你可別又來了。」
「這不一樣。」再次看向自己的雙手,斯文俊雅的面容上有幾分的迷茫跟困惑,他輕喃。「我殺人了。」
「有什麼好不一樣的?』敖鳳翔輕呻一聲。「雖然人人都說你是天人轉世,而你確實也是清心寡慾、性情淡泊的人,但那又如何?誰能證實,這世上真有輪迴,而你真的又是天人轉世?」
沒說完,頓了下後敖鳳翔又道:「就算不提天人轉世這部分……沒錯,你平日不但像個出家人似的長年茹素又不殺生,有時初一十五還會上佛寺去走走,可今日發生的事,只要是人,親眼見到了,就算是六根清淨的修行之人都會想殺人,更何況你本來就是六根未淨的紅塵中人,而靈曦又是你極重要的親人。」
見他依舊不語,清雅俊顏上的困惑未減,敖鳳翔只能再拍拍他的肩,繼續開導。「你別想不開了,相信我,你只是因為從沒殺過生,而第一次破戒就是殺人,所以特別的不安跟內疚,但你要知道,雖是殺了人,可是你並沒有做錯事!」
敖鳳翔強調道:「要知道,那些能夠狠下心,去殘害無助婦女的人渣本來就不該活在這世上,你除去他們,只是為民除害,讓善良的老百姓少受一點迫害……看,你只要讓你自己朝這方面去想,心裡就不會那麼內疚了。」
在這一番長篇大論後,始終帶著點迷離神情的玉陽突地開口輕喚:「二師兄。」
「怎樣?」
「問題是……」他開口,嗓音依舊輕柔悅耳,鎖定在雙手上的瞳眸忽地抬起,清亮的瞳哨中顯得猶豫。「我不內疚。」
敖鳳翔再次明顯一呆,同樣因為他語出突然的話語。
「你沒聽錯,二師兄,我不內疚。殺了那些人,我一點也不內疚。」他說著,神色更見困惑了。他練武,純粹是為了強身健體,或是為了防身,所以他偶爾也會教靈曦一招半式,可他從沒想過,要將一身所學的武藝用在殺人上。
「你不內疚?」敖鳳翔真讓他給搞糊塗了。「那……那很正常啊,就像一般人一樣,這樣你又何必一臉苦瓜樣?」
「我該內疚的,那是人命啊!」過往,他一直就這麼認為,生命無價,所以更見其可貴,那為何……為何他這回能這般毫不猶豫的動了殺戒呢?
他的矛盾,弄得敖鳳翔也跟著矛盾了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了結三條人命,我應該要內疚的,但為什麼我不?更甚者,當我見到小靈子身上的傷,看她那驚慌害怕的模樣,一想到他們竟那樣對待她,我就恨不得再殺他們一次。」從沒有過傷人念頭的人,突然有這樣噬血的想法,所以他困住自己了。
但沒想到,他的困惑在敖鳳翔聽起來,根本就沒什麼。
「我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呢,原來是這個,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自衛殺人,包括憤而殺人,那都是很正常的情緒跟反應。」敖鳳翔要他別放在心上。
「是嗎?」清俊的臉龐上儘是迷惘跟不確定。「我……我從來沒有這樣過,當我看見他們在欺負小靈子的時候,我的新,想是要被撕裂了一樣,疼痛不堪,所有的血液盡往腦門上衝,讓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這些,都是我從來沒經歷過的,更別提殺了人命,卻一點也不內疚自責……」
「兄弟,我只能說,恭喜你朝正常人的境界跨前一大步。」拍拍他的肩,敖鳳翔面露喜色,下結論道。「那就是愛,就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