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佑!你放我下來,讓我來……」見他全身被汗濡濕,宛若落水一般,耿凌心頭不捨,嘶聲掙著想要跳出他懷中,他體內餘毒未清,加上拖著個她,才會應付得這麼辛苦。
胤佑想也不想地硬聲否決了她的要求,「凌兒,你的本事有多少我清楚……」
話未盡,「波」地一聲響,一支箭由後直直沒入胤佑左背,只差寸許便要刺中他的心口。
「住手!快住手!」耿凌哭叫著掙出鮮血不斷流出傷口的胤佑懷裡,她哭嚎抱緊他微微晃動的身子,「就算我再沒本事,也不能見你死在我眼前呀!」
轉過頭,耿凌對著下頭狂喊,「住手!胤祺,你要什麼都成,我求求你,快救救他!」
「不!凌兒……」胤佑虛弱著嗓音,「別求他……沒有你,我寧可死!」
就在胤佑中箭時,所有攻勢已然驟停,但環伺在兩人週遭的數千名官兵仍未散去,牢牢戒備著,誰都知道不可傷了五阿哥,但他懷中抱著的又是四阿哥的福晉,這樣的亂局叫人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由著簷上兩人如此地離去。
死寂中,眾人屏息睇著胤祺翻身攀上屋簷,抵近兩人。
「胤祺!」耿凌用手試圖壓緊胤佑不斷冒出鮮血的傷口,「求求你,放過他!」她看向胤祺,目露哀求,知道他一向縱容著她。「凌兒……」雖已神智沉昏,胤佑依舊固執,「我說過,不許求他。」
「凌凌!」胤祺淡漠的跟神讓人讀不出想法,「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動他,有皇阿瑪在,我便不會動他,你過來,這會兒我也不怕跟你說實話,其實我早知道他喜歡你,這原是我當日接近你的原因,胤佑太強,幾乎毫無弱點,」他冷哼,「除了你。」
「胤祺!」耿凌不敢置信。
「原先你只是我的一顆棋子,我想讓他嘗到失去所愛的痛苦,但到後來,我才發現,你的純真著實打動了我,這會兒,只要你離開他,我既往不究,你仍可以安安穩穩當我雍親王的福晉,而他……」胤祺輕哼,「還會是個阿哥。但若你硬要堅持下去,不但什麼都不是,還會有人立刻妄送了性命。」
「別理他……」胤佑聲音已然斷續,「你答應過我,要生死與共。」
「不管方纔我說過什麼,」耿凌哭喊著,「但這會兒你真的快要死了,我不,胤佑,聽我的,別再固執,皇上會幫你的,你先下去治傷再說……」
「還是你懂事,凌凌。」胤祺目光中帶著哄誘,「你聽話,先過來我這兒,我不會讓他們為難五弟。」
耿凌透過淚眼試圖探清胤祺眼中究竟有幾分誠意,她一直對他深信不疑,信他頗深,卻沒想到,他竟是用她來對付胤佑!
「過來!」是胤祺鼓勵的聲音。
「不許!」是胤佑冰寒的聲音。
覷了眼胤佑胸口的傷,耿凌再無猶豫,她扳開胤佑的手踱向胤祺。
「你先傳太醫上來這兒救他,否則……」
話未盡,天上明月一暗,幾個大鵬鳥似的身影展翅撲近簷上三人立處,幾人俱身夜行衣,輕功甚佳,在數千名將兵環伺下,竟如入無人之地。
「好五弟!原來……」胤祺冷哼,「你還有幫手。」
話語未盡,青光一激,其中一個黑衣人朝向胤祺,雪花似的銀針襲出,只聽得哼一聲,應聲倒地,繼之,這名黑衣人將已陷入昏迷中的胤佑扛上肩頭,轉身迅捷朝另一方向躍行遠去。
下頭官兵見狀,呼嘯一聲也急急跟著奔過去。
耿凌原擬追上,卻聽得後方胤祺痛苦地低喚著她的聲音。
咬咬唇,再望了眼已然走遠的人影,有人救了胤佑,至少她不用擔心他的安危,他的朋友一定會治好他的傷,來日方長,他會回來找她的。
這會兒她若硬跟著胤佑,反會拖累他,且更激怒想傷他的人。她傾身扶起胤祺,暗器打在他肩上,這會兒自他肩上流出的血卻是黑色的。
「銀針有毒!」耿凌驚呼,對著下頭禁衛軍喊,叫人上來帶四阿哥下去治傷。
「凌凌!你對我真好,對不起,我曾對你別有用心……可是,我是真的愛你,別離開我……我一定會比胤佑對你更好的……」胤祺面色青白,言語斷續,這是他昏厥前對著耿凌說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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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人用心惡毒,下的這毒……好辣!」皇朝宮廷御醫搖頭歎息道。
「真不明瞭……五阿哥是怎麼同這些江湖豪客搭上線的。」
幾位朝官圍在胤祺身旁議論紛紛,他們都是來參加胤祺婚筵的賓客,卻沒料到看到這樣一幕驚心動魄的兄弟鬩牆。
「真是難以相信,五阿哥平日為人雖浪蕩,看不出來竟有如此深沉心思,為了女人,連自個兒的手足都下得了手。」
「瞧那些黑衣人一副有恃無恐,熟門熟路,帶了人還能從容離去的模樣,若非對紫禁城內路徑早已熟悉,有可能這樣來去自如嗎?」
「看樣子他們該是早已潛伏在旁,打算若五阿哥出了事才要出手的,幸得匆促間,沒讓他們將新娘子一併給劫走。」
對方壓低聲,「都說皇族手足無情,這點,您還看不透嗎?」言談之際,幾人偏過頭望向立於後方,始終顰眉無言的玄燁。
胤祺床旁有個哭得半死的婦人——德妃,胤祺的額娘。
而寢宮裡,一個不被注意的角落,蜷坐著的是今晚的新嫁娘——耿凌,方纔她已在宮娥的照拂下披上一襲外袍,也已在父親猛烈的炮火下被罵個半死。
不過她僅著一件雪白中衣偎在胤佑懷中由他緊護著閃避箭林的那一幕,怕是永遠也沒有人能夠忘記,只是,瞧她略微恍神的模樣,便知道她並不在乎,她在意的只是那個已經被人帶走的男人。
他的離去帶走她的心,不過,這會兒她不能去尋他。
胤祺受傷,她不能袖手不理,她雖不愛他,但在良心上,她不能看著他死。「太醫,用最好的藥,無論如何……」玄燁沉沉出了聲音,「一定要醫好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