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凌兒……」他一臉苦澀,「我不是信不過你,只是信不過那只豺狼,我只是在嫉妒,我不喜歡他看著你的眼神……我知道他行事向來別有用心,但對於你,卻似乎有所不同。」
「你信我?!」
耿凌哼了聲,用力掙了掙,卻徒勞無功,「你若信我,就該知道我心底只有你,今日我若真的已經從了他,我還有顏面肆無忌憚地跟著你離開嗎?」
淚眼模糊,她恨恨低語,「世人都當我是水性楊花的女子,背後批評我自小沒有灌輸女子貞節的觀念,扮著男人的樣子在男人堆裡胡混著長大,猜測我的入幕之賓定如過江之鯽,才會與你們這對兄弟牽扯不清,還害得你們倆為個女子,兄弟哄牆,身敗名裂……」
她用力拭去淚珠,咬咬唇,不許自己哭,「背著我,人人喊我是『禍水妖女』,我不是聽不到,不是沒知覺,只是為了要讓你回來時找得到我,除了佯裝不在乎,我還能怎辦,難道去敲鑼打鼓告訴大家,我耿凌只不過是你兄弟倆角勁的一隻棋子,只是個由著你們爭來奪去的布偶罷了!」
「別這樣,凌兒……」胤佑心疼地想將她攬入懷中,卻遭她猛力抗拒,她一再怒斥吼叫著——
「別碰我!」
胤佑卻不予理會,好半晌,在臉上、手上分別留下深深爪印後,他才將這隻小野貓馴服擁在懷裡。
「凌兒!在我心底,從不曾將你當成與人角勁的布偶,你這話對我不公平,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愛你!」
哼了聲,她別過頭不肯看他。
「那一夜,在『絕風崖』下,我捉緊著峭壁上的礁巖,胸口的血不住地竄,風狂雨驟,我的手懸到不住地打著顫,我掛在那兒迎著風雨直到天明,因為我始終沒有力氣攀爬上去,心底不斷有個聲音誘著我,何苦如此不認命?手一鬆,一切都結束,再也沒有痛苦了,不是嗎?」
「是你,凌兒。」
胤佑歎氣,「對你的愛是支撐我能熬下去的原因,『天上地下,生死相隨!』這是你告訴我的誓語,我不能背誓,更捨不下你,所以我活了下來。」
風沙沙地掠轉在樹林間,兩人無語。
胤佑柔著嗓音打破沉默,「別再生氣了!凌兒,畢竟咱們都是熬盡了千辛萬苦才得以相守的,不是嗎?」
耿凌不作聲,依然沉默。
抱起耿凌,胤佑往候在一旁的馬兒踱去。
「等一下!」耿凌突然出聲,自他懷中掙下,跛著足走到散落一地的音樂盒碎片前蹲下身。
「砸爛了……」
她語帶惋惜,拾起白紗少女,少女臉色依舊安詳,依舊漾著笑,只是白紗裙上沾了不少泥漬,臉也髒了,脫離了木盒,她再也無法起舞,至於木盒,鐵片零件及木屑散了一地,再也無法發出悅耳的聲音了。
「對不起,」胤佑喃喃低語,蹲在她身邊,「我再去幫你找個一樣的。」
「不了……」
耿凌搖搖頭,將白紗少女揣入懷中,悶著聲音,「再找也不會是原來那個了,對於會被砸爛的東西,還是別放入感情的好。」
胤佑不語,抱起她送至馬背上,摟緊她奔馳在風中。
他會用時間向她證明,他對她的愛是永遠砸不爛的!
*** *** ***
寅夜裡,馬蹄終於停止。
胤佑皺皺眉,極目望去儘是山林野地,他是可以不用休息,徹夜奔蹄,凌兒卻不行,這丫頭一路上儘是顛來倒去,瞌睡連連,但再走下去也挨不著村落,看來今夜也只得在這野地裡將就了。
他先將昏睡中的耿凌抱下馬放在一旁。再將馬繩縛在樹幹上,繼之開始尋覓,最後終於在一處淙淙溪水旁邊發現了個小山洞,將裡頭打理乾淨,鋪妥乾草枯葉做為床榻,再在洞口外生了堆柴火後,才去將耿凌抱過來。
抱著她踱入洞的剎那,胤佑忍不住苦笑,這個簡陋的山洞與她住慣了的雍親王府有天壤之別,明早她醒來看見事實的殘酷面,會不會後悔跟了他?
胤佑將她輕輕放在於草床上,揉揉她的發,深情睇著她,若不是感覺得到她淺淺的呼吸,他真要以為他又在做夢,畢竟,他已夢過她千回!
「胤……」
她翻轉身子尋個舒服的位置,他懸著心,因著她的翻身,使得她在夢中的話語,只能聽到前一個字。
胤佑眼中泛起陰影!
轉過身,他在山洞裡找了個角落盤腿坐定開始補眠。
突然間,她的尖叫聲驚醒他——
「胤佑!胤佑!」她在夢中高聲喊著。
他急急衝到她身邊,見她滿臉淚痕,雖覺心疼,卻又是忍不住的開心,畢竟,這次他總算聽清楚,她喊的是他的名字。
「沒事了,凌兒,我在這裡,你只是在做惡夢!」
耿凌伏在他懷中抽抽噎噎,「我看見你被人追殺懸在崖上,突然『匡啷』一聲跌下谷裡摔碎了……」她抱緊他,身子微顫,「就像我的音樂盒!就像我的白紗娃娃!」
「那只是夢,」他摟著她輕聲哄道,「你摸摸我,硬邦邦,實實在在的,不就正在你懷裡?」
「胤佑!別走……」驚悸猶存,她伸臂勾緊他頸項,緊偎著他,「陪我!」
胤佑點點頭,摟著她睡下,「你乖乖睡覺,我不會走的。」
輕嗯了聲,她像只倦極了的野貓完全失了平日的戾氣,軟綿綿蜷在他懷裡,不消片刻就沒了聲音。
而他,輕柔柔地撫著她的發,縱容自己的視線睇著她,久久不放。
*** *** ***
天色微明,耿凌醒在天光裡。
外頭日頭正燦,而她已然精力充沛,轉過身,她看見了睡在她身旁的胤佑。
睡夢中的他像個孩子,少了平日的狂佞,卻真實地觸手可及,在他人中及下巴上頭,一夜之間,竟已冒生出一叢叢青愣愣的鬍碴子,更增添他粗獷的男子氣,耿凌竊笑,即使她偽裝男人再成功,光這點,她就絕對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