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兒他……」要在瞬間將那腦海中的稚童與張嬤嬤日中的壬王爺相連一起,朱昭漓深覺困難,「還好嗎?」
「他本事得很,不勞公主費心,只不過……」張嬤嬤呵呵笑,「每回他來,我都要笑他,許是小時候跟個美女堂姑走得太近,害他現在雖然長大了,卻還改不了四處貪看美女的性子,仕途上雖是有聲有色,可年已二十六,卻連個王妃、妾室都沒納,為這事,這些年老王妃也不知叨念了他幾日,可他總還那副嘻皮笑臉,一點兒也沒正經的模樣。」
「壬兒……」朱昭漓半天無法消化,「二十六了?」
「是呀!公主,」張嬤嬤喟然撫撫她柔荑,「您不知道嗎?歲月匆匆,您離開都二十年了,」目中滿是傷懷,她絮叨叨出聲,「年怕中秋,月怕半,嬤嬤今年都要六十了,前兩天見近中秋,老嬤嬤心裡淨是疙瘩惦著您,任我兒子怎麼勸也拉不走婆子去過節團圓,只因公主您正是在中秋夜裡降的生,還生得粉雕玉琢模樣,誰見了都要說您是月裡嫦娥仙子降的凡。
「二十年了?」朱昭漓幽幽出聲。
「是呀!」張嬤嬤上下打量著她,笑得滿意,「看來當年彰榮王妃倒沒騙人,她要我寬心,說您只是暫時被冰封住了歲月,是不會變的,不菅多少年後,只要婆子能有緣再次得見,您還會是當年那十六歲少女的俏模樣,這事兒王妃囑著婆子無論如何不能告訴任何人,就連壬王也不能說,就怕事情另起變化。」
「為什麼,」角落裡的辛步愁出了聲,問的正是朱昭漓心底的問句,「為什麼要將她冰封住。」
「還不就那些江湖術土的鬼話,」張嬤嬤搖頭歎息,「咱公主自出了世便始終與那些術士鬼話爛卦象脫不了關係,公主出世五年,她父皇的遜位與瘁然而逝當年也被說成了是因公主命格太硬,她父皇過了世,若非有孫太皇太后護著這孫女兒,公主早被送出了皇宮,之後,則幸好還有個皇上,公主的堂兄也不信那套,淨維護著她。」
老人家眨巴著滿是魚尾紋的眼,一臉心疼,「可卻在公主十六那年,天空再度出現異象,接著就是孫太皇太后的辭世,那些鬼道士這回又賴上了我家公主,直嚷嚷著接下來就輪到皇上了,皇上雖不信這套卻又拗不過周太后等人,只得情商彰榮王妃藉著與江湖人士交好的力量,將公主命格送至當時的江湖奇人老不死居士手上。
「那居士卜了一卦,預言道……」張嬤嬤看著朱昭漓半天才艱難地出了嗓音,「公主十七歲生辰之期當為陛下斷魂之日!!」
「這卦象說得斬釘截鐵,由不得皇上不信,依太后之意,原是要公主做為太皇太后入墓之陪殉,卻讓皇上給擋了下來,所幸,當時老居士的徒兒亦在現場。」
「華延壽?」
朱昭漓緩緩吐出三字,臉上是沉沉的霧影,彷彿看見了個手持桃花笑盈盈的少女,對著馬背上倨傲俊美男子送上了桃枝——
「怎麼你們外頭的花都比我們皇宮裡的花還要開得大呢?」
「因為外頭有自由的空氣和自由的雨水。」
是他!
是他剝奪了她二十年的自由與陽光嗎?
「就是他!」張嬤嬤猛點頭,「他為了能在聖駕及太后面前護下公主的命,提出了建議,說他有辦法將公主冰封住歲月,讓她永遠停留在十六歲,不會變成十七,不會危及皇上,並自願替皇上看守住公主,凍著她身軀直至皇上命終之後再還給公主自由。
「這方法,太后原是不肯的,她覺得如此方法仍大有風險,若非皇上力爭,且太后還逼了那華少俠立下重誓,公主您那時可真是命在旦夕。」
「重誓?」朱昭漓愣愣問出聲。
「是呀!聽彰榮王妃說,太后要華少俠承諾絕不得讓公主在聖駕命未終前脫出冰牢,若有違誓,則五雷轟頂,絕子絕孫!」
一聲驚慌而短促的喘息在小屋中響起。
「嬤嬤,當今天子還是見深堂哥嗎?」
張嬤嬤點點頭,「公主,所以婆子說這些都是江湖術士的鬼話嘛!您瞧,您好端端的站在婆子面前,而聖駕也沒……」
朱昭漓沒理會她的話,掙開她,奔向一逕沉默在另頭的辛步愁。
「成了,現在我己清楚來龍去脈,也都想起一切了,決,趁我還沒十七,你快動手,幫你師父也幫我!」
「幫?」辛步愁無法呼吸,看著她,「怎麼幫?」
「再凍住我,或者……」朱昭濰拿起他的手掌環上自己纖弱頸項,「施點勁兒殺了我!」
張嬤嬤傻眼,辛步愁沉默,屋裡是凝滯的氛圍。
「去憂,別逼我,你明知道……」他痛苦著嗓,「我下不了手!」
「我不是去憂,不是步愁的小去憂!我只是個命格太硬處處會害人的禍水!」她急急地喊著,「你不該救我,也不能救我,現在,該是你為目己闖的禍收拾殘局的時候了!」
撲簌簌,朱昭漓沱了淚。
「步愁,我求你!求你成全我,我相信你師父,他不是江湖術士,他不會出錯,更不會拿我的性命或自由來兒戲,華大哥困住我必有他的思量……」沱著淚,她耳畔響起當年她陷入昏迷前,華延壽艱澀的嗓音——
「如果你不是朱昭漓,這故事,勢必改寫!」
這瞬間,她突然能感受到他的為難與情感了。
「步愁,幫我……」她急著嗓音,「朱昭灘從不欠人,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更不想在往後歲月裡帶著遺憾,你幫我,你的銀針呢?」她急匆匆在呆滯著身軀的辛步愁懷中掏翻不止,「我知道你夠本事,有方法不出勁,只消一根銀針便能要了我的命的……」
辛步愁不出聲、沒動作,寒著眸看著她在他懷中取出所有形狀互異的銀針,並全被她掏出散落了一地,她隨意捉針、隨意往自己手腕刺入,沒有章理,不怕疼地,又割又刺,弄得自己雙手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