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懿一怔,隨後幽幽道:「也許你不會相信我所說的話,但,事實上,在日本的這四年來,我也一直懷疑自己到底是誰。因為我對「森田晴子」這個身份根本沒有任何感覺。昨天晚上,我在房間裡找到一個佈滿灰塵的鐵盒,裡面有一些教科書和筆記本。我……」她的聲音開始發抖。「我認得那是我的字,我真的是徐紫懿對不對?我還曾經住在這裡……」
鐵盒?樓浩風的背影一僵,車禍甦醒後,他一回家便要僕人把徐紫懿使用過的所有東西全部燒掉,他不要再看到任何一樣會想起她的物品。
曾經,他想把這個房間的傢俱全部撤換。但,不知為何他到最後還是罷手了。只不過,他永遠不會承認──他不忍心,不忍心完全毀掉有關她的記憶。即使她曾經想殺他,他還是該死地無法對她狠心……
沒有想到,還是遺留下一個鐵盒。
此刻的他憤怒嗎?責怪傭人辦事不力?不……他沒有,他反而偷偷地感到欣喜,原來她的物品沒有被燒光。但,他該死地怎麼可以感到欣喜?
他轉過身,雙眸銳利得像把刀,沒有任何人能在如此凌厲的逼視下說謊。
但,紫懿卻坦然無畏地回視著他,眼光中除了一片坦蕩,還有期待……她很期待樓浩風為她解開重重謎團。
唉……他又在心底無言地歎氣,在這一刻,他幾乎要完完全全地相信當年的事件與她無關。她不可能為錢謀殺他,她還是他最單純的紫懿。
但,那些保險文件該怎麼解釋?上頭除了紫懿的重要印信,還有她的親筆簽名。是她!是她偷偷地分別向不同的保險公司保下鉅額意外險,被保人是他,受益人是徐紫懿!
而她也在車禍發生後,領走保險金,跟他的秘書廖冠誠遠走天涯!
四年前的他極力想否定這一切,他絕不相信紫懿會謀殺他,但擺在眼前的文件卻又鐵證如山。
當然,浩風不知道,那全是胡俐妍一手王導的,對紫懿恨之入骨的她想盡辦法要把她跟樓浩風分開。她都可以惡毒地策劃出這一連串陰謀了,模仿徐紫懿的簽名又有什麼困難?
好亂……樓浩風沉著臉點起菸,謎團像是蜘蛛網般越擴越大,他真的不懂自己該怎麼做。
他更不懂,如果紫懿真的曾謀殺過他,她怎麼敢跟他回台灣?她不知道一回台灣,她就死定了嗎?
是因為她跟廖冠誠鬧翻了,錢也花光了,所以她想假裝失憶,好再回到他身邊?以為用眼淚和無辜就可以慢慢打動他,讓他恢復對她的寵愛?
是這樣嗎?他看著紫懿的眼神,摻入太多痛苦和迷惑。他告訴自己不能相信這個女人,但那巨濤般的情潮卻又即將淹沒他冰封的心……
看著她無辜的眼,他感覺自己的手一直發熱……他衝動地想緊抱住她,誓言會保護她,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但,他怎能這樣做?不!
像是要驅散越來越濃的情愫,他走向落地窗,以最冷峻的語氣道:「好,我暫時相信你真的失去了記憶力,我現在就告訴你,四年前發生的事。」
他說「相信她」,表面上好像是放過紫懿。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其實他最想放過的,是自己!
他還愛著她,他死也不相信紫懿真的會謀殺他,他快被這股想愛卻不能愛的矛盾情感給逼瘋了。
「你還記得──當初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他的眼神望著窗外的浮雲,像是在緬懷最美好的記憶。
「五年前,我接受家族的安排,由加拿大回台灣主掌亞洲區業務。回台不久後,我到一家琉璃工坊參觀,在那裡,我認識了在工坊打工的你。」
琉璃工坊?紫懿凝神聽著,剎那間她的眼前突然浮起一隻非常絕美的紫色香水瓶……
那麼,她在北海道甦醒後,會畫出香水瓶的草圖這件事,真的與他有關?
他自嘲地道:「我不否認,我對你一見鍾情,原本不迷戀琉璃製品的我,居然天天跑到工坊去,為的只是看你一眼,假裝是顧客好跟你多聊聊。後來,我們熟悉之後,我在無意間看到你的一張草圖,你說那是你自己設計的香水瓶,只不過難度太高,你一直無法把它燒出來。」
他的語氣加入了更多的柔情。「就為了你這句話,剛回台灣、事務繁忙的我,居然每天利用下班後的時間跑工坊,拜師學燒琉璃!在歷經無數次的失敗之後,我們終於一起完成了那個香水瓶──紫羅蘭色調,在陽光折射不會呈現出宛如水晶的晶瑩剔透感。你還說過,那色澤和我的眼睛好像……」
看著他的瞳眸,紫懿完全呆了,心也逐漸發燙……她真的沒有想到,她在北海道時所畫出的草圖,在她的人生中,曾扮演這麼重要的地位。
浩風轉身看向紫懿,眼底滿是掙扎與滄桑。「我把香水瓶送給你,你也同時正式接受我的追求。後來,我把孤兒出身的你接回家住,這個房間就是你當年住過的。」
孤兒?這兩個字令紫懿一愣,原來她是孤兒……知道真相後,除了感傷之外,她卻不感到悲痛。只因她隱約覺得,四年前他給她的愛,足以平撫她失去親人的傷痛。
但,她又同時覺得一陣臉紅……她居然在跟他交往不久後就同居了?
但,隨即她又想──這是正常的,毋須覺得驚訝。因為,越是凝視浩風的眼,她越覺得她與他之間,存在著永遠無法割斷的強烈情感。彷彿她來到這世上就是為了他,為了與他相戀相守!
看著紫懿頰邊的嫣紅,浩風突然微笑。「你不用擔心,雖然你住在這裡,但我一直保持君子風度,並答應過你,在沒有舉行婚禮之前,絕不逾矩。」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對她解釋這些,但看著她臉頰的可愛潮紅,他心底的冰層似乎也逐漸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