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為辛家第三代的莎娜,年輕氣盛,完全不吃這一套,凡事以能力為先。如此的性格,雖然以總裁之女坐上了副總經理之位,但她直來直往的行事作風,早已觸怒了幾位父執輩。
又加上她相當能幹,被列為下任總裁的人選之一,老股東們幾乎已將她視為最大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
所以,她在辛氏所承受的壓力之龐大可想而知。
雖然她為了不讓父母擔心,總是笑瞇瞇的回家,但心理的壓力,早已反應在身體上。
「誰有胃藥.先借我.等一下要去開會。」她眼睛仍盯著電腦螢幕,一手向後伸。
由於工作繁重,又極耗腦力,她幾乎天天熬夜,胃藥和咖啡已成為她這幾年生活中最最親密的好夥伴。
「辛副總,其實這些事用不著您親自來做的。」一名工程師略顯不好意思的說道。
程式開發是技術人員的工作,而身為高級主管的莎娜,大可坐在後頭蹺腿納涼,偶爾來巡視一下就好。
「不讓我做一點實際的東西,她美麗的眼眸專注的盯視著,另一手快速的核巡過螢幕上列出的一排排數據。「整天開那些不知其所以然的會議,會把人煩死……
啊,讓我抓到了,就是這筆!」她興奮的抓了張紙,記下了要修改的地方。
身為辛氏的副總經理,她最痛恨的就是開會。
大學念數學系的她,最重視的就是數據以及可行性。
不管是物理實驗,還是商業行為,都需要用數字來計算投資成本,以及預測其成功的機率,這兩者相加起來,就稱為可行性。
一本企畫書,天花亂墜的寫得文筆再好,缺少了這兩者,都會被她毫不留情的打回去。
而她所受過的數學訓練,就是有多少證據講多少話,以及敏銳的抓出失敗和成功之間,那個關鍵的「為什麼」是躲在哪個點上。
但,會席上那些股東們毫無憑據的闊論,往往她聽了之後忍不住伸手抱住肚子,胃隱隱的抽痛。
而她忍不住起身出來糾正的結果,就是在往後的幾個星期中或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好幾份額外的工作,讓她日夜不眠的趕工,胃痛得更加厲害。
這一切,她也只能咬緊牙根的忍下去,不希望因父親的庇蔭而顯得軟弱。
蕾兒見她在自家企業還被整得如此淒慘,就叨念著:「早就識你去看《白癡》,你不聽,看吧!所以現在沒辦法和白癡打交。」
她聽了只有苦笑的分。
有時候她覺得念文學的蕾兒似乎比她更適合在企業界打混。
「辛副總,請馬上到十樓開會。」
擴音器裡傳來甜美的聲音。
「唉,胃痛的時間到了。」她歎了一口氣,不情願的站起身,纖手下意識的輕撫著腹部。「今晚去讓阿公看看吧!」
「看來,我以前幫你準備的那副棺材還不能丟掉。」白色的簾幕內,傳出老人的聲音。
「你再不好好珍惜自己,總有一天會---」
「全身血淋淋的讓人抬進來。」她接口說道。
簾幕拉開,一身紅衣的她,低頭扣上了胸前的鈕扣,邊說道:
「阿公,你就不能換句新的嗎?」穿著絲襪的長腿,優雅的滑下了病床。
辛老醫生伸手打開了看片台的白燈,將X光片掛上。
「只不過這回不是讓人用刀桶的,而是胃出血吐的。」老人如此說道。滿是皺紋 的手指向片子。「你自己看看,這一顆爛胃。」
「還好嘛,沒有千瘡百孔。」她彎身打量著,悠閒的說道。
「還敢說,」老人板起了臉孔。「你今年才幾歲?」
「二十六。」
「再不好好調養,只怕它撐不過十年。」
老人轉過身來面對著她。比起以前,白髮更加蒼然,眼神卻仍然銳利。
她聳了聳肩,說:「也許我當初應該去混黑道,說不定會輕鬆一些。」
辛老醫生好氣又好笑的說道:「去!你這是什麼話!」
她坐回病床上,側躺下了身子,一頭烏黑秀髮技散在枕上,輕歎道:「阿公,我最近覺得好累喔!」
「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那麼拚命,你就不聽。」
她少女時代仗著一身好筋骨,拚命的幹架,好不容易誘導一她回到正途,如今在職場上,卻是另一種拚命。看到眼前滿身疲累,猶然不肯放鬆的孫女兒,他真不知當年自己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她起身,雙手環住老人的頸項,撒嬌的說道:「阿公,我是個好女人吧!」
「比起九年前好太多了。」老人筆下不停,眼前卻浮現當年那美艷不馴的女孩。
「那,為什麼一直找不到好男人呢?」她略感委屈的說道。
這幾年隨著肩上的壓力逐漸加重,她心底越來越渴望能有個男人在背後支撐著她,讓她在下班後能在他懷裡喘口氣,得到他溫柔的慰藉。
然而……唉她暗暗的歎了一口氣。
「不是找不到,而是你沒有發現。」老人語帶玄機。
「有啊,九年前就發現了一個上等貨,」她笑說道:「可惜一直追不到。」
說起她和唐家老大的緣份,還真應了算命師所說的「王不見王」。
當初為了倒追他,她千方百計的從唐雅人那裡探聽,沒想到過沒多久,唐家老大就返回維也納,說是小弟唐水陽的病又犯了,要留在身邊照顧,一直到後水陽上了高中,病情穩定後,一大一小才回台灣定居。
而留在台灣的唐雅人,和她又做了四年的大學同學,雖然一個在物理系,一個在數學系,由於所修的課有不少重疊的,彼此見面的機會還是很多,更何況……
「你和那個年輕人,後來為什麼沒去參加比賽?」老人的聲音將她的神思拉回。
辛老醫生口中的「年輕人」,這麼多年來,指的都是同一個人。
「喔!那個啊!」她笑了笑,說道:「你也知道嘛,那時他腰受了傷,所以就---」
她又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