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梅戀雄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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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可惜他眼中只有雷九州,卻沒留意到站在牆角的雷父。老人將一切看在眼裡,蒼鷹般的雙眼掠過一抹失望。

  「鳳妹,今晚沒飄雪,月色又好,咱們一起去外頭走走吧。」雷九州大概是唯一沒因為那鍋可怕的湯而退卻的男人。

  「大哥,我有些頭疼,想先回房休息了。」梅鳳書一聲推拒,眼睛不自然的望著地板。她從來不對雷九州說謊的。

  「頭疼?是受寒了嗎?」雷九州神情關切,大掌輕覆在她額上。

  梅鳳書猛地退了一步,膽怯的避開他溫熱的大手。「我----我先回去了。」

  望著梅鳳書匆忙離去的背影,他濃眉聚攏。難不成換了女裝,就變得扭扭捏捏、情緒無常嗎?書生袍和白藕裙下的明明是同一個人哪……雷九州不解的想著。總覺得自從他恢復女兒身之後,少了些什麼……

  「這些西陵鬼子,居然上門來挑釁!真是操他奶奶的!」老人破口大罵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讓雷九州的沉思退去,警戒心生。

  雷父只有在怒不可抑時,才會口不擇言的亂罵。而怒氣高張時,往往是錯誤決定的開始 何況他的父親是北境之長,他的決定足以影響北境全民的命運。

  「媽的!一場定輸贏,西陵若真贏了咱們北境大好男兒,也就心甘情願的讓他統治去了!」當雷九州趕到時,見老人正舉起刀亂敲地面,一張老臉氣得通紅。

  西陵國以霸權聞名,一直有併吞北境的狼虎之心,只是素來忌憚雷九州的威名,才不敢輕舉妄動。

  「我兒放心,咱們北境漢子個個勇武剽悍,西陵鬼子能比得上麼!」老人瞧見他的將軍兒子一臉不贊同,便自信滿滿的拍著胸脯說道。

  「要比什麼?武藝麼?」

  「我讓西陵鬼子自行決定!」

  生平第一次,戰功震諸國、沙場不敗將的雷九州開始覺得頭痛。

  接連著幾天,梅鳳書只要一用過膳、就匆勿回房,避開雷九州擔憂不解的目光。

  今日雷氏父子兩人騎馬至西陵邊境探看,想來一時三刻之內不會返回,她這才放心的踱出房門。時已入冬,片片雪花飄在冷冷的空氣中,飛揚著、旋舞著。她圖個輕鬆,只披了件長衣就踏出房門,一路哆嗦的搓著手,卻又貪圖冰涼空氣凍著臉頰的快感。

  驀地,冬風吹來一陣琅琅讀書聲:「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載陽,有鳴倉庚。」

  有如他鄉遇故知般的喜悅,她輕輕悄悄的循聲而去。吟詩聲是從一間簡樸的草堂裡傳出來的。

  微探頭,她看見草堂內坐著大大小小的北境居民,他們的頭臉還沾著山間塵土,他們的衣裳還沾著捕獵的獸血,一張張純樸的臉,正學著東莞文士認真的搖頭晃腦,彷彿這麼晃著頭:就能讓他們記得快些似的。朗誦之間,他們的眼光充滿崇拜的望著站在講堂上的白衣女子。

  那是綠雪。

  「綠雪姑娘只要有空閒,就會熱心的教大夥兒讀書哩!」梅鳳書腦中浮現圓臉少女敬佩的表情。

  毋怪綠雪以此地的女主人自居,而且自信滿滿,因為她的權威就建立在北境婦女不擅長的事情上繡花、烹飪、以及讀書識字。在這三件事上頭,沒有任何女子能超越她----至少到目前為止。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意思就是呢……」綠雪嬌柔的嗓音得意的繞了個轉折。「七月的時候,烈日當頭,艷陽高照,而九月的時候呢……」

  「綠雪姑娘,」低柔的女聲從窗外傳來。

  屋內所有的人都轉頭而望,看見娉婷立在窗外的梅鳳書,心中好奇:難道這手藝奇差無比的梅姑娘,也懂得這好難好難的詩嗎?

  「 『七月流火』中的『流火』指的是火星,而非太陽。」她忍不住出聲指正。「六月黃昏時火星見於南方,到了七月,則下沉而向西走,故以『流火』稱之。」

  綠雪嬌柔的面容頓時就「七月流火」的沉了下來。「梅姑娘,這一段奴家可是讀了好幾遍……」後面沒說出來的話意是:「而且,我可是出身東莞、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難道你會比我行?」

  梅鳳書感覺到她語中的敵意,只得低聲說:「是我失禮了。」唉,也許是海外傳過來的書,版本有所不同吧!梅鳳書有些迂迴的想著。

  綠雪見地自承錯誤,又得意洋洋的接著往下講:「三之日於耒、四之日舉趾,就是說,過了三天、四天以後呢,就開始……」

  又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梅鳳書聽了不禁暗暗搖頭。詩經是中原的古詩歌,所以不能以東莞曆法來推想詩中的「三之日、四之日」,而耍參照中原的古曆法才能解得正確。

  然而,她這回沒有再開口糾正,只是靜悄悄的走開了,秀雅的身影走踏在雪地上,顯得有些蕭索。

  屋簷陰影下轄出一條高大的身影,深沉的墨瞳閃著瞭然的光芒。他終於明白,梅鳳書身上究竟是少了什麼了。

  雪漸漸的大了。山頭上覆著雪,石頭、樹上也覆著雪,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映得她的眼有些疼;她的心頭上也悶覆著「雪」,扎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三之日於耒、四之日舉趾,究竟是何意?」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抬臉,看見雷九州映著雪光的身影。梅鳳書對他微微一笑解釋道:「『三之日於耒『是說:到了正月,就要修理農具,準備開始耕作;『四之日舉趾』則是:二月的時候,就要腳踏鍬具,耕松土壤。」

  「原來如此。」雷九州嘴有微揚。「莫怪我就覺得,『三天之後收起農具,四天之後蹺起腳來睡』有些奇怪。」

  梅鳳書聞言,知他聽見綠雪如此向大家解說,不禁以衣袖掩住了嘴笑道:「沒關係的,東莞制舉考的多是四書五經、策論,不考詩經。」

  「有錯就應該糾正,不是嗎?」雷九州收斂了笑,目光如炬的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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