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夫人呢?」她的安危也必須注意。
「我已經派杜老護送她住進宮裡,現在大概正陪著皇太母后聊天,她的安全不會有任何問題。」
你才是令我操心的對象!杜衛天再度低頭凝視了昭儀一眼。
「至於府邸裡的家僕們,為了以防萬一,今天早上我已經派了數百名護衛圍住杜王府,王府裡現在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主角都不在家,相信對方不會笨到對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上百名家僕下手,或和數百名的精銳過不去。
「你還是小心些!」昭安語意深遠,用著飽含警告的眼神瞥了昭儀一眼,像是在警告她:你給我小心點,敢不按牌理出牌,打擾秩序,我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會當著你丈夫的面,打得你三個月下不了床!
昭儀扭開臉,當作沒看見。
是他們大驚小怪,有這麼多護衛,還怕鬥不過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未免太小題大作了吧?
她這一扭開臉,卻教她瞥見了「奇景」──一個衣著破爛,腳掌垂軟無力地「掛」在外頭,左右腳皆彎曲變形,他幾乎是大腿側肌貼在地上,用肘拐子支撐著殘廢的身軀,一寸一寸地慢慢爬著……
好可憐!
昭儀瞪大了眼睛瞧著這個可憐的老人,酸楚的惻隱之心浮在臉上。
真的好可憐!
「你幹什麼?」杜衛天不客氣地將她拎了回來,把她強拉在腰側,不讓她妄動。
「他好可憐!」她指了指地上的老人,真想過去幫他一把。
「不用你來操心。」杜衛天的口氣好冷淡。
「喂!」昭儀生氣地用力推著他,她怎麼會嫁給這種人。「這是人說的話嗎?」
「我叫你別管,你就別管!」杜衛天口氣又急又衝,開始不耐煩了。早知如此,他就將她塞回宮中,去跟他岳母大人及她的婆婆作伴,免得帶來這裡讓他活受罪。
昭安大感頭痛,還沒同心應敵,就已經開始吵架了!
你看吧!現在後悔了吧!
昭儀當然知道那是什麼表情,不過她沒空理他,她想過去幫那個老可憐一把。
「你……」杜衛天氣結。
昭安實在是懶得管他們,最好能夠教他們兩個自相殘殺、自生自滅,免得他看了一個頭兩個大。
程雲則在一旁竊笑。
「老伯伯,您需要我幫忙嗎?我找人背您好不好?」
當然不好!老頭沒理她,靜靜地埋首爬著。
「要不,我派頂轎子給您坐,好不好呀?」
昭儀邊走邊彎著腰,望著可憐的老頭急切地問道。
他真的是好可憐,手腳殘廢,竟沒有人肯幫他,後面那群男人全都是廢物,沒心沒肝沒肺的東西!
昭儀惡狠狠地往昭安他們的方向瞪了一眼。
三個男人同時朝天翻白眼,幾乎在肚子裡同時咒罵:「白癡!」
原本策謀得十分周全的計畫,全被昭儀這個攪局者給擾亂了。
她濫施同情心,令他們三個人頭痛得想宰了她!
當初決定將所有的大內高手撤離數丈遠之外,以避對方耳目,這些大內高手皆喬裝成普通老百姓,沒有亮出刀劍,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不過基於安全顧慮,昭安等人還是決定把這些人暫時調離身側,在外圍等候差遣。
等璩老頭慢慢爬行至人多的地方,也許一天、兩天,頂多半個月,長安城出現一個斷手殘足的可憐老頭子,消息很快會不脛而走,為了要殺他滅口,元兇遲早會現身。
為什麼璩老頭不直接告訴程雲他們誰是主謀?答案是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元兇。
當初璩老頭接下這筆「買賣」時,是靠著熟朋友從中穿線,他心想事後走得愈遠愈好,只要對方銀兩付清,哪位大爺交代辦什麼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後走人,一毛也不少,那才是重點!
哪知道事跡敗露,當初參與暗殺李慶隆的高手,逐一遇害,死因不明,當年的牽線人也早已遇害身亡,如今,他也想揪出幕後主使者,還他的手指、舌頭、雙腳回來,否則他璩盛會死不瞑目。
程雲拿他當餌來釣這神出鬼沒的元兇,也許成、也許不成,不過他璩盛苟且偷生、嘗盡辛酸苦楚,為的就是這麼一天。他還有心願未了。
反正璩老頭橫豎都得死,按照大唐律法,憑他們的「罪行」,可以說是萬死不足惜,均該滿門抄斬。
如果昭儀知道眼前這個令她萬生不忍的糟老頭子,當年曾經差點親手取下她父皇的性命,不知道她的同情心還在否?
「喂!您倒是說話呀!」見老頭子不理她,昭儀覺得挫敗地大喊。
璩盛停下來,緩緩地抬起頭,昭儀當場愣在他驚疑挫敗、不屈受辱的眼光中。
昭儀深吸了一口氣。
原來老人家也有自尊。昭儀跟在他一旁像只麻雀一樣,不斷地窮嚷嚷,她錦衣華服,長得又標緻,老頭兒卻是寒磣蕭索、異味撲鼻,怪不得他無地自容。
璩盛的眼神說明了一切,昭儀一下子被他看得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
突然,璩盛滿佈皺紋的清瞿臉上,竟密密麻麻地流下成串淚珠,一滴又一滴……昭儀這下子驚慌得眼睛和嘴巴都張得圓圓的。
老頭兒在哭!像是有話要說。
昭儀回頭看著杜衛天,再轉回頭看著老頭兒,她不知該說些什麼?老頭兒的眼淚,好像藏著莫大的心酸。
誰來幫幫他呀!昭儀求救地看向大哥和自己的夫婿。
璩老頭兒張開嘴,好像想說什麼。昭儀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子,附耳在璩老頭的嘴邊。
「咿咿呀呀……」璩老頭有口無聲,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他是個啞巴!」
「您?!難道您是……?」昭儀來回地看著璩老頭和杜衛天,當年的深仇大恨,她曾聽杜衛天提起過僅剩一位「人物」,但想不到竟會是眼前這個老頭兒!她生氣地想要站起來,卻因用力一拉扯自己踩在腳底的羅裙,整個人趴向璩老頭滿是異味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