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臉惋惜的說:「你真的不去看?」
小石頭的頭搖得像搏浪鼓。
「好吧,我也有些困了,改日再帶你去好了。」說完,李焰躺上了自己的床。
小石頭還待在那裡,一臉不知該怎麼辦的模樣。
「我要睡了,不用你伺候了,你回自己的房裡吧。」他揮手讓他退下。
「我、我,焰主子。」剛才對他說了那些話,教他怎麼敢再回自己的房裡,那裡曾死過一個人,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再睡在裡面。
「我說我要睡了,別在這裡吵我,下去。」他閉上了眼,斂去了笑容。
小石頭瞪著他努力的鼓起勇氣說:「焰主子,我可不可以睡在在這裡?」
李焰玩味的睜開眼。「你想跟我睡在一起?」
「不是,我怎麼敢。我只是想睡在椅子上,我絕不會吵到焰主子的。」他哀求的看著他。
「你怕鬼呀。」李焰瞭然的浮起一笑。「不過你已經在那張床上睡了兩年,還有什麼好怕的?」
「以前不知道那件事所以不怕,現在知道了當然害怕。」小石頭說實的說。
他笑出聲來「你那麼膽小,三天前,李鴻他們把你帶到黑森林去,你居然還能好好的活著回來,沒被嚇死,可真是難為你了。」
小石頭坦白說「我是嚇的快走不動,少爺他們把我丟在那裡,說要當野獸和厲鬼的當心,他們一離開後,我就被森材裡的怪叫聲駭得腿都軟了。」
這兩年來,他可被府裡的幾位惡少爺給整慘了,但是前幾天那次是最過分的一次,他們帶著他去打獵,存心將他留下不再帶回來,他還以為他八成沒命活著了。
「那你還能認得路走回來?」李焰問。這兩年,他的幾位兄長們怎麼玩小石頭,他都看在眼裡,卻一次也沒插手管過,因為沒必要。
一個人要生存下去是無法靠任何人的幫助,想要活下去唯有依靠自己,撐不下去那就只好自動到地府報到了。
他便是這樣熬過來的,自從娘死後,他被當成棄兒般的丟在這處小屋裡,那年他才六歲,沒有奴僕照顧他,餓了也得自己上廚房找吃的,連些得勢的下人也不把他看在眼裡。
府裡有他的親爹和數十位兄弟姐妹,卻沒有一人可以依憑,而且欺凌他最甚的還是幾位得寵的兄長。
他爹因為娘的早死,視他為不祥之人。況且他爹性好漁色,別說府中有姬妾數十人,外面養的女人也不少,光是為他生下的兒子就有二、三十人,更別提那數十名的姐姝。
所以他的存在與否,對他爹甚至整個吏部尚書府而言,根本無所謂,他就算死了也絕不會有人為他難過。
小石頭一臉認真無比的說著,「這兩年來,雖然少爺們待我不好,但焰主子待我不薄,萬一若真要死了,我希望可以再見到焰主子最後一面,我腦袋裡不斷的想著焰主子的臉,於是就愈來愈有勇氣,走了兩天一夜,這才走了回來。」
他圓亮的眼瞅看著他,一回想到當時的可怕情景,肩膀不由得隱隱顫動著。
這段不用再行乞的日子,雖仍災難不斷,可他真的覺得這是他經歷過最美好的日子了。他用不著再餓肚子,用不著下了雨得拚命的找地方棲身,還有這暖暖的衣裳可以穿,他就屬現在活的最幸福。
李焰的笑驀然的斂去了,俊美的臉龐一拼的深思,漆黑的眸底微微的閃動著什麼。半晌,他眸視著小石頭清秀中透著稚氣的小臉。
「上來吧,這床還夠兩人睡。」他再掛上慣常的笑臉,大發好心的說。
其實他今天會帶小石頭去觀賞那些活春宮,便是給他的嘉獎。他很意外他居然能由黑森林再活著回來,他生命的強韌超出他的預期。
小石頭怔愕住。焰主子是說真的嗎?跟他同睡一床!
李焰不耐的看著他一臉呆樣,探出長臂就將他拎上了床。
「今後你跟著我,我吃山珍你跟著吃山珍,我吃樹根你跟著吃樹根,也就是日後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明白了嗎?」
看他仍一臉蠢樣沒回神過來,他用力捏了捏他圓潤小巧的鼻子。
他再問聲,「回答呀,懂了嗎?」
「我明白了,焰主子,今後不管焰主子做什麼事,我小石頭一定跟著你,你上天堂我上天堂,你下地獄我也下地獄,絕不離開焰主子。」他直勾勾的看著焰主子,無比感動的宣告他的忠誠。
李焰扯起一笑,寵溺的拍了拍他的頭。他知道自己的心中空出了一個角落,給了這顆生命力頑強小石頭。
※※※
風雨交加的夜晚,屋外狂風猛吹,天上雷聲厲吼,青紫的閃電猶蛟龍般瞬間劃過冥暗的夜空,詭譎的教人看了心頭發寒。
該是就寢的時刻,李焰卻是興奮得在期待著什麼事,頻頻的望著屋外。倏地他凝神諦聽著什麼,霎時笑開了俊美的臉龐。終於來了。
「走吧,咱們看熱鬧去了。」他喚醒在他身邊熟睡的小石頭,拉他輕輕的掠上了一棵最高的樹上,準備好好的窺伺今晚這場桃紅準備獻給他爹的賀禮。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由早已開啟的後門進入,沒多久便四散到大宅的各處,幾名膘悍矯健的黑衫客熟門熟路的直奔主屋不消多久,宅中響起了此起彼落的慘叫聲、驚吼聲、求救聲、怒咒聲,四處奔竄而出的人兒,焦急的想尋覓活路,可卻在黑衣人的大刀下,一一的命喪黃泉。
一場血淋淋的屠殺洗劫在李焰面前上演,他的唇畔始終噙著微笑,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吏部尚書府陷入了一片火海中,連大雨都無法澆熄的狂焰,猛烈的吞噬了雕樑畫棟,華麗富貴的宅邸。
小石頭早已被眼前血腥殺戮的情景驚駭得昏厥過去,李焰抱住他緩緩的躍下了大樹,離開了這座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宅院。
雨中,他突然發覺懷中的人兒似乎有點不太對勁。雖然小石頭看來僅是個八、九歲的孩童,可被雨打濕的衣裳密密的貼合住他瘦弱的身軀,仍勾勒出了那隱約的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