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唯希,上回我介紹過的。」
見唯希的神情始終沒有明顯的變化,他不禁瞇起眼來,「你應該已經看到我的臉。」
儘管對他的問題感到奇怪,唯希還是回應,「是的。」
「不駭人?」牧宇曜不相信。
「駭人。」她以客觀的角度評斷。
唯希的直言不諱當場讓牧宇曜色變。
畢竟,從來沒有一個人膽敢當著他的面這麼說,哪怕說的是實情。
唯希自然看得出來,自己的坦白讓他感到不悅。
「你想聽實話,卻又對實話感到憤怒。」她輕描淡寫的點出他的矛盾。
經唯希這麼一點,牧宇曜也猛然意識到自己的矛盾。
是啊,既然痛恨別人的同情與謊言,如何又對此人的坦白感到憤怒?
這樣一想,他憤怒的神情明顯斂去,「你卻不怕?」即便自己長得駭人。
「就為了你臉上的疤?」
將唯希的不以為然聽在耳裡,牧宇曜不得不承認,這人的思維確實異乎常人,相形之下自己反倒顯得膚淺。
沒再多說什麼,牧宇曜臉上僵硬的線條明顯淡化。
涼風中,竹葉依舊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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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悠然小築不再獨屬於牧宇曜一個人,因為有唯希的到訪。
除了前頭的竹院外,屋子裡也能看到唯希的身影。
一切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像是種默契,兩人自然的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對牧宇曜而言,唯希的存在讓他不論在身份、相貌上,都像個尋常人。
而在牧宇曜面前,沒有刻意關注的目光讓唯希感到壓迫,她得以保有希望的安適。
除了偶爾不經意提起外,兩人誰也未曾刻意去深究對方的身份,顯然彼此都不覺得有那個必要。
牧宇曜不再像過去一樣,絕大多數的時間都待在房裡,除了小廳以外,他的活動範圍也拓展到了竹院。
像這會,牧宇曜見唯希一個人站在竹院裡,便推了輪椅過來。
「如果我不是如此的瞭解這裡,定會懷疑這竹院裡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玄機。」
耳邊傳來牧宇曜的聲音,將冥思中的唯希拉回現實。
只不過,唯希並末對他的一席話做出回應,因為她無法對他解釋千年以後的世界。
「想些什麼?如此入神。」
牧宇曜發現自己偶爾會在唯希臉上捕捉到一種近似縹緲的神情,讓人有種錯覺,以為她人雖然近在咫尺,心神卻已飄蕩到數千里外不知名的時空去了。
這樣的唯希總讓他感到不真實,說不上來是為什麼,有種超脫現實的存在感。
牧宇曜不得不承認,越是和唯希相處,就越讓人對她感到好奇,尤其是她凡事處之泰然的性格。
只不過牧宇曜並無意去深究,對他而言,知道唯希只把自己當成個尋常人,無關乎身份相貌便已足夠。
「很難想像山莊裡,有像悠然小築這樣僻靜的地方。」
雖說唯希的語氣裡透著意外,牧宇曜仍聽得出來,「你卻對這裡情有獨鍾。」他並未對唯希說明悠然小築是為了他而特意搭建。
唯希淡然一笑,「或許吧!」
將唯希的不以為意看在眼裡,牧宇曜實在不知道,究竟該說她性格恬淡還是冷情。
「絕大多數人覺得這裡冷清。」
「卻不失雅致。」唯希接口道。
牧宇曜嘴角徽揚,對她的見解頗感興味。
言談間,一片竹葉飄然落到牧宇曜腿上,似有所覺的他低頭將葉片撫去。
看在唯希眼裡,直覺意識到,「你的腿有知覺?」她問得十分肯定。
儘管牧宇曜一向將自身的殘疾視為禁忌,但是瞭解唯希並無惡意,他乃隨口回道:「算有吧!」
對於一個正值青年的男人而言,唯希不得不說,他的反應實在稱得上消極。
「可曾想過給自己一個機會?」
唯希的話讓牧宇曜眼底染上一抹苦澀,「有這個必要嗎?」以他如今的面相,縱然回復了行動能力,充其量也只是嚇壞莊裡的人罷了。
將他的自鄙看在眼裡,唯希只道:「你不像是個輕易放棄的男人。」他眉宇間的傲氣告訴了她,曾經的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顯然你看錯人了。」牧宇曜看著她回應。
兩人的視線膠著在彼此臉上,在他深邃的眼瞳下,唯希似有所悟。
只聽她淡然道:「自尊心強有時並不是好事。」
因為害怕失敗,擔心承受不起又一次的失望,以致寧可放棄復原的機會也不肯輕易嘗試,這樣的案例在過往的救難行動中,唯希不是沒有見過。
更何況,像牧宇曜這般心高氣傲的男人,自尊心自然更勝過常人。
牧宇曜神色一凜,「可有人告訴過你,有時你實在坦白得令人生厭。」
「我還以為你的氣度不同於常人。」唯希以著一貫的淡然道。
換做是別人,牧宇曜恐怕早已震怒,但是對象是唯希的話,心知她並無取笑自己之意,他實在無法對她發怒。
相視了幾秒,笑意不約而同在兩人臉上漾了開來。
「看來我若真同你計較,倒成了氣度狹小之人。」
「如今看來,你並不是。」
沉悶的氣氛淡去,對於牧宇曜腿疾一事,唯希未再提及。
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她所能做的只是提供建議,接不接受仍取決於當事人自己,並非旁人所能勉強。
第二章
位在山莊西側的小湖邊,唯希獨自一人站在那兒,除了悠然小築以外,這裡是另一個她常駐足的地方。
看著平靜的湖面,唯希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回去的一天,所幸值得欣慰的是,父親身邊還有繼母跟一雙弟妹陪著,這才不至於讓她太過掛心。
就在唯希冥想的同時,不遠處傳來急切的叫喚聲。
「小姐!您等等我呀小姐。」
唯希尋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一名白衣女子正從小湖的另一頭跑來,後頭則跟著名焦急叫喚的婢女。
前頭的梁素素從悠然小築裡哭著跑出來後,一路上只顧著傷心落淚,對婢女的叫喚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