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埔裡那一邊正熱鬧得不得了。
可是這邊的雪兒已經悶了好久好久了!久得幾乎讓她淌出眼淚哭泣自己的不幸。前幾天出門買個文具,就被一群人跟在後面品頭論足,她討厭那種感覺。她現在是個小明星了,溫行遠不再帶她到處去玩,尤其公眾場合更是視為禁地,什麼地方都不能去,連埔裡那邊也得暫時避避風頭——她簡直悶壞了!
此時她縮在長沙發中,臉上是一副想找人吵架的危險表情。溫行遠又去開會了。他每天總有開不完的會。如果可以,她不會給陳威機會利用她賺的荷包滿滿。溫行遠有說過,如果她真要使陳威受教訓,他有的是辦法,搬上檯面可以光明正大的告他侵犯肖相權,至於私底下就沒那麼文明了。可是雪兒不喜歡大人的處理方式——太血腥了。她只喜歡玩,讓對方吃一點小苦頭就行了,只要他記取教訓,並不需要置人於死地。
哎——苦無辦法教訓陳威,因為她只要一走出大樓,又會給一些討厭的人拿看猩猩的眼光看她。所以她只能對著報紙上的照片射飛鏢。死陳威,下十八層地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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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眼光可以殺人,陳威相信自己早已死過幾百回了。與唐氏機構的廣告部有約,今日又踏入唐氏機構。接待小姐在看了他的簽名之後,笑臉立刻變得很虛應,然後每一雙和善的眼全部盛滿敵意,向他身上發射出冰冷與怒氣。怎麼了?他讓唐雪兒出名,將來宣佈出她是唐氏機構的千金,對唐氏的聲名將會大有幫助,怎麼這些人非但不感激,反而是這種態度,活像他犯了滔天大罪!
雪兒無聊的坐電梯上上下下,反正沒事。在一樓停住時,正巧走入一個人——雪兒瞇起了眼,嘿,真巧,這個白癡自動送上門了——陳威。
陳威第一次這麼近看雪兒,忍不住滿腔欣喜。
「雪兒!原來你跟著溫行遠上下班!難怪白天到公寓那邊去找你,管理員老說你不在。我還以為他在騙我!」
「陳先生呀!我正巧不知道該如何找你呢!」雪兒笑得甜甜的,直按電梯上了十八樓,到溫行遠的私人會客室中。
他就知道雪兒會開心,誰不希望自己成名呢?
「不用謝我,你本來就有資格當大明星。」他一副大恩不言謝的寬大為懷狀。
雪兒收起一臉假笑,站在他面前叉腰瞪他!
「我沒打算謝你。不必擔心!我找你是要討當模特兒的酬勞。沒打一聲招呼就拿我的照片去展示,並且獲得大把利潤,這算是侵犯人身自由;而我不知情並且分文未取。真要追究起來,你會吃不完兜著走!不過我沒有那麼壞心,我只要求,從今以後市面上不許再有我的照片出現,要是有別人盜印你也要負全責,誰叫你愛現,拿我的照片四處獻寶。」
「你這是威脅嗎?」怎麼小女孩這一邊的人都擅長威脅人?他看走眼了嗎?這小女孩沒有他想像中的純然天真?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會心機深沉到那裡去?
「是威脅,你必須接受的威脅。」雪兒點頭。
仗什麼?唐煜?溫行遠?好大的口氣,他陳威要是怕強權就不會明知唐氏不允許還故意展出這些照片。
「你以為我怕溫行遠嗎?」他冷道。
雪兒坐回沙發上冷冷看他。
「好!你不必怕任何人——溫行遠或是唐煜。更不必怕我那個政界名流的舅舅張坤瑞,女獅會會長的舅媽,尤其是我外婆孫玉虹,台北藝術學會會長的恩師又算得了什麼?用不著外人,光我爹地留給我的錢,就足以告到你死為止,我們用法律途徑來解決如何?看看到底是誰有理?」雪兒無意炫耀,她只是要他明白出名對她而言是不可以的,她的家族太過炫赫,不容許她這樣子拋頭露面。並且也要陳威明白自己的斤兩。
陳威果然白了一張臉,不錯,雪兒每說一個人,他的心就猛烈撞動一次,但不是因為顯赫,而是因為——老天!不可能!但——太接近了!他顫抖的問出一個名字——
「唐克勤是你什麼人?」
「我爹地。」雪兒沒想到在台灣還會有人知道她爸爸的名字,尤其在他去世多年後的今天。「你怎麼會知道他?我爹地人不常在國內,也沒有什麼朋友的。」
陳威激動得久久說不出話,看雪兒良久,才發現雪兒與唐克勤果然十分相像,尤其是那一雙黑亮有神的眼
「八年前——」他看著雪兒,但眼光好幽遠,好像透過她在看什麼人,聲音虛幻而不真實——
在異鄉求學所必須吃的苦是一般人無法理會的;而留學生為了圖溫飽,光一個洗碗的工作就有一大票人擠破頭相爭。那年,他才十七歲,卻幾乎被生活的重擔壓垮,一家人懷著淘金夢,帶著全部家當移民美國,卻因語言不通,又投資不當,在他十七歲那年,父親在生活壓力下崩潰,沒有錢,沒有工作,只能成天喝酒;母親找到了個裁縫的工作,勉強度日;身為長子的他更得負擔自己的生活一切費用,不能再加重家中的壓力。少許的獎學金付了房租後就什麼也沒有了。那一天,他被一個塊頭比他大的外國人丟出廚房,告訴他不必再來了,他們要用自己國家的人,不讓外國人賺他們的錢。抓著被扣得亂七八槽所剩無幾的錢正要走回宿舍,卻在貧民街被四個仇外的黑人毆打。當他醒來時,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所有歷年來的不幸,加上這一天的悲慘,令他羞憤得想自殺,他恨上天不公平,恨老爸太天真,來美國當次等國民,好好生活不過,來這邊讓人當狗、當下人,他恨!他豁出去了!跑到附近的台灣駐美辦事處門口大吼大叫,罵他們只會拚命巴結美國人,對自己的同胞死活不管!那時,門開了,走出一個俊雅斯文的男人,他一直笑著,用那一雙非常黑,非常亮的眼光溫柔的撫慰他受創的心,他看著他全身上下的傷痕與狼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