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得開嗎?天涯海角,地球終究是圓的。能逃到那兒去?除非他放棄她現在這情況算得上已放棄她了嗎?二個多月了,沒有任何音訊;不過,王競堯從來就不是婆媽之類的人,別期望他會捎來隻字片語了。只要他想見她,絕對不是以電話交流了事,他會一如以往的乍然出現,讓她措手不及便陷入他的掠奪中。
沒有人能預測他的下一個步驟,只能在過往的事跡中分析其性格。連小林東旭那麼老練深沉的人也坦言這一點。她,小小一個不見得光的情婦更沒有掌握他的能耐。只不過擁有了一個他的孩子,居然可以讓所有人對她另眼相待,當她無比特別。有些可笑,但小林東旭卻說她太妄自菲薄,她在王競堯的心中有異常的地位這就是所有認得她與王競堯的人所會有的看法,幾乎已成定論。
她撫住冰冷的唇,不願意去想小林東旭的那個吻。因為更深想下去會是令她心悸的答案。那是她一直不願去正視的──除了王競堯,沒有人可以使她震動。即使出色如小林東旭,傾他所有技巧仍不能使她冰冷的唇泛出一點熱度。原本她仍在奢想,也許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會有差別的,可是全天下畢竟只有一個王競堯……
人人都疑惑她為何沒有愛上王競堯,真的沒有愛上嗎?真心想逃開他嗎?那麼要得到他的厭惡,愛上他不更快些達到目的?還是她潛意識中太明白,在他的遊戲規則中,愛上他的女人代表「陣亡」,只有以企圖逃亡的身段才能搏得與他遊玩下去的生存機會?一開始她就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怕他,也怕自己。在飄湯的自我世界中,是她唯一自我保證的殼──不能愛上他!
莫非人類天生擁有輕微的被虐待狂?女人喜歡霸氣的壞男人更勝於乾淨無害的白馬王子?男人總是對輕易許心的感情不屑一顧,而妄想追求別人的女人。所以世間有情傷。
近兩年的生活,他幾乎沒有善待過她,而他也不需要她曲意承歡。他喜歡逼迫她的不願意──逼她哭、逼她笑、逼她喝酒、逼她生育──他大概很喜愛在「逼迫她」中尋找樂趣。但為何記憶中最清晰的卻是那些少得微乎其微、幾乎算不上柔情的柔情?
他逼她哭之後的那些低語──從今以後,我的懷抱是你的世界,你唯一的棲息處……
他逼她笑時的不擇手段,耍賴的搔她胳肢窩……
他啃咬她的方式,與她指掌糾纏的玩法,為了看她臉紅而哺啜她烈酒……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微乎其微」到可以忘記的小插曲,勾不上「柔情」的標準。
所有的「逼迫」成了模糊的色塊,不復深記,但那些不是柔情的柔情卻清晰得讓人心驚。
在此刻,在獨自一人的時刻,她必須誠實的面對自己──她在乎他!在近二年來日積月累下來中,她居然開始在乎起那個強迫她生孕,幾乎使她送命的男人!
她悲慘的苦笑!一旦情婦愛上恩客,必然就是悲劇的開始。宮本瑞子是她的借鏡。而他並不要一顆真心。如果她愛上他,他們之間就得劃下休止符了。然後,他會將她轉手送人──其他女人不都是那種下場嗎?她還能有什麼更高明的想法?
所以……趁這段分開的日子,她必須學習忘記他,忘記「在乎」他的事。
想逃開他並不代表她可以任一個又一個男人來欺凌她。他可以不要她,但不可以將她丟給別的男人。極大概是歷代以來──打從潘金蓮開始,情婦便在男人筆下形容為極盡淫蕩之能事,沒一個能倖免。連史上唯一的女皇帝都被打為淫女,歷史對女人從不寬恕。以公平理論而言,武則天如果是「淫女」,那歷代以來的皇帝都可稱為「淫男」。可是因為歷史的記戴之筆握在男人手中,即使亂寫一通,女人又奈其何?
所以潘金蓮該下十八層地獄,西門慶草草帶過不忍多加苛責。也所以至今二十世紀末,情婦仍是男人眼中的「公共廁所」,可以丟來丟去,任意上。
她的命運似乎一片慘淡呵!情婦……真是危險又沒尊嚴的行業!男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唾罵且佔盡便宜,而身為情婦就標準的人盡可失、罪該萬死?!
她會有那麼一天嗎?如果王競堯看出她有一丁點陷落之後,她的命運會如何?
不能愛上他,絕對不能!
※ ※ ※
和婚前的她比起來,結婚兩個月的現在,她消瘦又憔悴。她才二十九歲而已,卻像有了四十歲的老態!那個已是她丈夫的男人依然沒有給予她多少關注,而她依然不敢因身份有所不同就對他質詢什麼!她真的不敢。只能落得自己滿腹心酸與委屈。
白天在王氏集團賣命工作,晚上回來卻無人可以安慰,她完美的廚藝拴不住丈夫的心,他依然視她若無形。
丈夫?
黃順伶悲哀的看著手上特大顆的鑽石戒指。回想著兩個月前,在那寒風刺骨的十二月天,他與她在法院公證結婚。他沒有允諾神父的問話,沒有在神面前說「願意」,只從傭人手中接過一隻大得囂張的鑽石戒指丟到她腳邊,簽了結婚證書上的名字,然後揚長而去!惹得王億豪、法官、神父以及傭人都不知所措!而她的心再一次為他而碎。
「但──但──那不合程序呀……」法官在他快走出大門時急急叫著。
王競堯狂放大笑
「那時你們的事!」
「你給我站住!」王億豪氣綠了臉,吼聲幾乎震垮屋子!氣到不能成言!
但是王競堯已不見縱跡──那時,黃順伶才乍然明白,原來王老爺子根本制不住他,那麼他絕對不是因為逼迫而娶她。他為何結婚?然後,心中泛起了森寒,幾乎看到未來的日子不會比今日好過!
她想了半輩子,努力了這麼多年,以完美的身心給了他,就盼他感動珍惜,可是──那必然是奢想也是笑話!他明知她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