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
「爸爸至少可以再活二十年,急什麼?」
母親冷笑:
「要防的人第一個就是你父親。如果不是他自己提出來,小一輩誰敢動?不管他想玩什麼把戲,我不會讓他有機會玩到你頭上。」
「我有什麼值得他設計的?」
母親擰了下我臉頰:
「怎麼沒有?他一心要讓你當良家婦女,前些日子在南部挑人選,我看他是非要想法子讓你嫁個土財主不可!那是他自以為是的父愛方式。」
那倒是有可能是父親會做的事。他一向討厭我過於放肆恣意,向壞女人看齊。
「不怕不怕,如果只是這點事情,不必擔心,爸沒法子設計我。」
「鍾先生真是可笑,自己背叛婚姻,三妻四妾,卻居然又期望他的子女全乖乖地走入婚姻中,有快樂的婚姻生活。如果婚姻生活真的能輕易有快樂,為何他一而再地出軌?他怎麼會天真地以為讓你嫁人就是父愛的表現?由他來做這種裡,實在是最諷刺的事了。」
「人向來都是雙重標準的,不是嗎?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晚上要看歌劇,得回去梳洗打扮一番了。」我挽起母親,一同向櫃檯走去。
結完帳,我們往門口走去,一陣熟悉的古龍水香味傳來,使得原本低著頭的我不置信且訝然地抬起頭,在非常詭異的一刻,迎面走進來的男子也恰巧看向我,而他正是那個應該還在香港的樓公子,他身邊依偎著華僑小姐。他們才剛由自動門走進來,我沒敢再與他的眼光銜接,連忙故作不經意地垂下右邊的長髮,化為簾幕,遮去所有看向我的目光。挽著母親走出自動門,在擦身而過時,我差點嚇得把呼吸給忘了。他……應該、絕對、不可能把我與他認識的任穎做任何聯想吧?尤其那種視線相接,只是不經意的痛視而已。
「小姐。」自動門在身後打開,低沉有力的聲音叫住我。
我僵直在原地,心中開始念佛號,完全沒有面對現實的勇氣,所以不敢回頭。
母親才剛走開去地下室開車呢!此刻我連一個可幫我的人也沒有,而樓逢棠正要命地走近我……
「這是你的耳環吧?」修長的手指由側方伸來,手掌上攤放著一隻珍珠耳環,而我只頭暈目眩地看著他手心三條長而有力的線條,他的智慧線甚至長到幾乎劃過手掌的全部……
我雙手同時摸向耳朵,發現左耳空空如也,怎麼穿耳洞的耳環也會鬆掉?一定是剛才玩著玩著弄松的。而且好死不死掉在他眼前……天要亡我嗎?
「是的。謝謝。」我很快地伸手要取回。
但他攤開的手卻很快地合起來,我訝異地抬頭看他,臉上熱辣辣地漲滿心虛,也必然紅透臉。
他皺眉地看我:
「你很面熟。」
我有點緊張道:
「這種搭訕辭太不高明了。」
他淡淡地露出笑:
「我的女友也有這種款式的耳環。」
「是嗎?我說過要搭訕——」我不耐煩的語調卡在他伸過來的手。他修長的手穿過我頸間的發,輕輕一撩,在風中飛揚,然後,我的長髮輕輕如絲一般再度棲息回我的肩上。我猛地退了一大步,差點跌了個倒栽蔥。「先生!你未免太輕浮……我……」
「穎兒?」
母親的車子已開上來,那一聲叫喚在解救我的同時也毀滅了我。但我不管了,立即飛奔過去,上車後再也沒敢睜開眼,像只遇險的駝鳥,將臉埋入沙中,當做沒事。
悲慘的我幾乎可以看見被樓公子撕成碎片的鏡頭。他……認出我了嗎?我想他還不是十分確定吧?
明天要上班哩……我該去嗎?
我完了啦!
第五章
一大早上班,忐忑不已地等待著,我賭他沒認出我,所以我斗膽來上班。可是先出現的人並不是樓公子,而是多次約不到我、找不到我的方慎哲。
這小子終於找來這兒了。但此刻我沒心思去料理他,偏他不肯走,抱來一大束紫玫瑰,讓我十坪大的辦公室像間花店。
「你今晚有空嗎?能不能撥冗讓我陪你用餐。」方慎哲溫柔地看著我,以他一貫斯文好教養的聲調問我。
這種人是讓人不忍心擺壞臉色的,可是我實在提不起勁應付他。只能假笑道:
「吃晚餐?你可能要預約到西元二千年。」
「穎兒,別這樣。」
我伸出載滿戒指亮晶的手止住他的話:
「第一,不許叫我小名,你只能叫我任穎,或任小姐,第二,我沒空陪你耗。窮小子對我而言沒吸引力,請你看清自己的身價。我——」
方慎哲的笑意好濃,居然伸手握住我金光閃閃的手。
「我並不窮,供得起你奢華的生活。」
不會吧!這傢伙恰巧是有家底的?
「口說無憑!等你榮登上《企業大亨》雜誌的黃金名人榜再來追我吧!誰知道你有沒有出息,」拚命攻他弱點,怎麼還沒踢到他的罩門?奇怪。
「任穎。給我五年,不,三年就可以,我不會比樓逢棠差,真的。」他誠摯地抓住我雙肩,俊臉滿是光輝,
太聖潔了,令我不敢逼視又喘不過氣。
老天,誰來救我,讓我擺開這個愛不對人的好男人?
「方慎哲,你聽我說——」我企圖要拉開他的手。
但他沒有放,一雙眼直對我放電。
「任穎,我是真心的。」
「放開啦!我衣服快掉到地上了!」我沒好氣地低斥他。在他連忙收回手時,我趕緊拉了拉低胸緊身洋裝,把垂落的細肩帶放回肩上。
「任穎——」
「好好!方先生,您快回去吧!今晚我們一起吃飯,把話講清楚,七點半,「福華」門口見。」我不耐煩地揮手。將他往門外推去,最後很粗魯地伸腳踢上門。
吐了一口氣貼在門板上。還來不及順過氣,背後另一扇門卻被輕敲了兩下,我飛快轉身,見到樓公子立在相連的門邊;正笑看我。
連吞了好口口水,卻是講不出話;我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