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鬱金香花期,想看嗎?」拉著她手,順著路標的指示,向溫室的方向走去。由於不是假日,杉林溪沒見什麼人煙。在這開發成觀光區的地段,仍瀰漫著幽清的氣息,只有雲霧圍繞在山林間,形成一種似幻似真的景致。
抬眼看著他俊挺的側面,鼓足了勇氣問著:「你來這邊辦公嗎?」
「不。」他不帶情緒的漫應。
那……是什麼呢?他來杉林溪是想散心,還是陪她散心?望著自已被他盈握的手被放入他外套口袋內,有些奇怪自己竟然不再感到排斥,也不由得回想起前幾天看到那些相片的心情。
夫妻七年,他在她心中的定位只有「可怕」兩字。從不會設身處地的去想也許他也在「加害」她的過程中感到痛苦。尤其每當他強拉她面對人群、加入他的世界失敗時,他給她的冷語或許是一種挫折無力的表態。
回想著相片中落寞的他,再對照著眼前不輕易展現情緒的他,心中的疑懼漸漸不再那麼深濃。這人,並不會害她,為什麼全世界最令她害怕的人卻是他?難道就因為他對她做了任何一對夫妻都會做的事情嗎?
她執意當個小女孩,忘了時間的無情,所以成熟的軀體包裹著稚小的心靈,躲在父母的羽翼下不理會成長的呼喚。他——才是最最辛苦的人吧?
「累了嗎?」他停住步伐,低頭看著她氣息有些喘。忘了她甚少出門,體力比尋常人更加弱。
看著溫室已然在望,她吁了口氣:「我想看花。」勇敢的給了他一抹笑容,然後怯怯的別開了去。她覺得自己很壞,欠了他好多好多,如果可以,她至少可以與他好好相處,不讓他感覺到她的懼怕。
「好,那我們到裡頭休息。」他眼光閃過一絲柔情,對她的改變不甚明白原因,卻是欣喜的。只可惜她的改變不是來自他。
是了,這是令他掛記在心、久久無法釋懷的心結。
偌大的溫室,各種顏色的鬱金香正競放妍姿,傲然的表現出女王的身段,招來觀看者驚訝的歎息。她深深吸一口氣,為這樣的景色著迷。突然記起了七年前原本準備前去蜜月的地點正是荷蘭,但取消於她大病了數天,以及他終於明白她根本不願踏出大門一步。自然,他精心安排的「驚喜」便成了她眼中的災難,總覺得這男人迫不及待的想加害她,讓她身子疼痛還不夠,還想帶她出國虐待回憶帶來更多更多潮湧的愧疚。她轉身想看他,不料腳下凸出的土塊絆了她一下,讓她結實往後跌入他懷中。
「小心,這裡面的地並不平。」他摟她入懷,順手攏了攏她披散的長髮。
「這裡很美。」她在他懷中低低說著。
你更美,他在心中低語。無言的摟著她逛完了一圈,便扶她到外頭的休息區坐著,要來了兩杯熱紅茶。
山上的氣候一向不穩定,才見著陽光露了臉,下一刻立即布上烏雲,毛毛細雨毫無徵兆的飄落下來。棚子外不再只是雲靄裊裊,而是真正的煙雨濛濛了,寒意更甚剛才。
「冷嗎?」他坐過來她這一方,摟她背靠著他胸膛,雙臂密實的將她摟住,厚實的掌包裹住她的冰冷小手,直搓到溫熱了,才靜止不動。
「你對我真好。」她輕喃。
是指他的不打擾,還是不含情慾的呵護,一如她的父母所做的?
「應該的。」他只能這麼回答。只要他不要妄想當丈夫的角色,而安於不摻男女之情的守護,他就是她心目中的大好人了。她根本不需要丈夫。
但他——只想當她的丈夫,並且為她所接受。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她問。
「因為你已不再害怕出門。這邊人不多,適合你來。」全憑著一股莫名的衝動,便上來了。原本此刻他人該在分公司聽簡報的,這下子股東們又有一項刁難他的罪狀了——一個放員工鴿子的總裁。
「謝謝你。」心中湧出甜甜的感受,不明白為何會如此,但她全心全意的歡迎。他根本一點也不可怕,以前她太壞了,居然把他當壞人,其實他不脫她衣服時,一切都好得不可思議。
父母已過世太久了,她也太久沒有得到溫情,空寂的心幾乎忘了被珍愛是多麼幸福的感覺,如今又有人這般疼惜她,讓她好感動。他人真好!
因著心中感動的激昂,她抬頭在他臉頰親了一下,一如親吻自己的父母那般,在他愕然的注目下,微笑道:「你跟我的爸媽一樣好。」
細雨漸漸轉成滂沱大雨,使得原本預計當天來回的行程受到阻礙。入夜的山路已是不好開車,更別說在下雨的夜裡,有再好的技術也不該冒險。
所以他們在杉林溪的飯店住了下來。
入夜的山上,寒冷更甚白天數倍。沐浴完後的蕭素素立即鑽入暖呼呼的棉被下,被冷空氣凍得直哆嗦。
「對不起,明知道你會認床,卻無法讓你回家睡覺。不必害怕,我就住隔壁房間,有問題可以過來找我。」他等她沐浴出來,看看時間正也是她就寢的時刻,走到床邊替她拉好被子,便打算退出她的臥房。
「我——」會怕!
「燈不會關上,不怕的。」他拉回步伐,坐在她床沿,記起了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適應他們新婚的臥房,如今放她在陌生的地方,看來似乎是像要了她的命一般。所以他只好又道:「閉上眼,我等你睡了才走。」
她搖搖頭,惶然的看了華麗的房間一眼,每一個陌生的擺設都令她發抖,最後眼光只敢定在他身上,只有他是她唯一熟悉的。相較之下,對他的害怕在此刻顯得微不足道。「不要……一想到你會走,我就不敢閉上眼。」
唐彧伸手輕撫她臉,也感覺到她依戀的摩挲。
「我不是你的父母,即使你給了我相同於你父母的信任,我仍是一名與你無血緣關係的男人。我們唯一的關係是夫妻,而這只會令我對你做出一些你害怕的事,不會只有純然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