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決定權不一定在我手上。」
「難不成就在我手上嗎?」她笑瞇了眼。
當她笑得愈迷人,他愈是提心吊膽,從未或忘她是一個「很敢」的女人。
「如果--」他衷心地道:「能夠一直維持現在這情況,也算是幸福的極致了。」他欣賞她,她也不討厭他,這己難能可貴。
但水漾並不這麼認為。
勾住他手臂,兩人一同往外走。「我要的不只是這樣。」
「哦?」他不解。一直不懂她眼中的若有所待,是想得到些什麼?或許是他根本不具備的東西……
她吁了口氣,笑得有些黯淡,低低地道:「最珍貴的,總是難求。」
「什麼呢?」
她抬頭看他,輕喃:「全部的你。」
葉遐爾像是更加迷惑了,但並不追問下去。而水漾,也就順勢的沉默,靜靜地踏入夜色中,讓司機載往陽明山的方向。
另一端的繁華正等待著要把夜色妝點,此端的靜默兀自勾勒著暖昧的氤氳,是一種陌生的無言……
他們夫妻之間的第一道難題就此浮現。
葉遐爾極之滿意現下的狀況,覺得最佳夫妻正當如是;但水漾沒打算把婚姻經營成這樣:於公--最佳拍擋;於私既是好友又是夫妻(簡而言之就是有性關係的好朋友)。
他們似乎覺得當朋友比當夫妻安全,是真正適合共度一生的情誼。那麼日後若有婚外情或離婚,至少不會有太多的恨來鬥垮彼此,讓財富化為泡影。互利共生,沒有愛情無所謂,但絕對不要跟財富過不去。
水漾從這一次家宴裡益加體認到這個理念有多麼被遵奉。
如果她曾經想過要在葉家尋找真正的友誼,那她絕對會大失所望。這些人能做好表面工夫已算是不得了的成就了。這裡的生存法則是:誰的權勢大就聽誰的。難怪人人覬覦龍頭老大的位子。
葉遐爾的父親葉揚,年近六旬,因保養得宜,又善穿著打扮,所以看來年輕且精神奕奕;雖已不再管事,但對公司事務卻頗為關心(或者說干涉)。以一個每年等分紅的掛名董事而言,他還挺愛逞威風的。
「這次回國,幾個老友都恭禧我有個這麼能幹的媳婦,衝勁十足,賺錢像打開水龍頭一樣容易。你的成績是有目共睹沒錯,但年輕人切記不要太過強出頭,年輕氣盛的下場往往是天怒人怨,一旦哪天需要人情面的疏通,可就寸步難行了。」一開口,就是明褒暗貶的訓話。
「都怪遐爾惹這麼場病,整個公司交給生手,總是有不周全的地方。得罪人難免,就看他幾時回公司坐鎮,好讓公司上下定定心,水漾也好施展。」葉夫人紀思璃淡淡接口。
意態表示得很明顯他們全部樂見財神婆之稱的水漾進入「葉豐」代為創造更多財富,但斷不容許外姓人坐上主事者大位。「葉豐」可是葉、紀兩家共有的財團,要爭要奪也容不到第三姓氏來參與。水漾只要負責賺錢就好。
在十數雙不懷好意的笑眼探照下,水漾也同樣笑笑的看向她親親老公--
「是啊!我求了他好久,也希望他早日回公司坐鎮,我好安心當他的特助或秘書呢。」
他是不是看到她眼中閃過一抹垂涎?
是錯覺吧?嗯,沒錯,是錯覺。
「我與醫生討論過了,現在稍微可以處理一下公事,但不能長時間用腦,否則偏頭痛的症狀將會一輩子跟著我。雖然我人沒有去公司,但水漾每晚都會跟我討論;再加上大家也不時上門找我,可以說我對公司的事務一直瞭若指掌。」他溫和的打著圓場,不使妻子成了今晚受攻擊的目標。他可不樂見妻子按捺不住傲氣,連父母都得罪,那麼日後她別想推展任何投資計畫了。
水漾小鳥依人的輕偎著丈夫,笑道:「對呀,要不是有他支持我,這四個月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大家都是自己人,也知道我年輕氣盛,老是莽撞的得罪人。多虧他常常提點我,讓我可以做得順手一些。」他既鋪了台階,那她當然就順著爬嘍。
爬得更順。他對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表現親密有些不自在。放眼看向其它親人,似乎也是為之瞠目不已。想推開她,卻又在她「笑咪咪」的眼神下作罷。
他似乎逐漸有了體認,當她抿唇笑得很美卻也很假時,那他最好小心一點應付。
「看不出來表嫂也有小鳥依人的一面。」紀達也開口揶揄。
「新婚燕爾嘛。」紀達玲微笑地道,環胸的雙手像在拂去雞皮疙瘩。
「這麼恩愛,想必是有早生貴子的計畫了。」尖銳的嗓音出自一中年肥婦口中。她是葉揚的弟媳婦,水漾要稱呼為二嬸的人。
「還早呢,我們才新婚。」葉遐爾並不期待。至少此刻並不。
「也不早了,年輕人別太以事業為重,生育後代可是首要大事。我想水漾很明白才對。」葉母看向她:「是不是啊?水漾。」
「媽說的是。」好恭順的垂低頭,非常溫良賢慧的樣子,幾乎嚇出一票年輕同輩的眼珠子。
他們仍記得上回餐宴時,此妹辛辣難惹的女強人樣,怎麼今日幡然改觀而無半絲作態的心虛?
再仔細看了下,真的沒有。果真是手段厲害的女人。
「女人哪,再有能力也不能忘了傳宗接代這種大事。還有,為了避免外人閒話,你自個兒也要小心,別與其它男人有什麼往來,以免日後孩子生下來,還得靠驗DNA來證明,可就鬧笑話了。別忘了你將來生下的小孩是『葉豐』下一代的首位繼承人。」葉母說得極為坦白,可見多少耳聞到數日前韋青闖進她辦公室的事了。
多有趣!她似乎並不認為媳婦該一輩子忠誠,只要孩子沒生下來之前安分守己,以確定小孩血緣屬正統就行了。真開放呀!水漾並未對婆婆那一席警告的話動怒,漫不經心的點頭,並抬頭看向夫婿,而他,唇角噙著淡淡笑紋,有些心不在焉,像是不處於這空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