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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頁

 

  然而,情況從不容許他退縮反悔,他沒有機會做別的選擇,只能更堅定地走下去。

  今夜是他第七次來看蔚湘,在凌晨四點。孟宇堂說她吐到兩點才睡著,黃大夫也不可思議地說近八個月大的身孕怎麼可能還會孕吐,可見生下來的孩子一定很活潑。

  他低下頭輕吻著蒼白的妻子,眷戀了許久才悄聲走出去。

  門外,孟宇堂正等著他。他們一同進入了書房。

  「你這又是何苦,每次都趁她睡了才來。」

  「我對不起她。」

  他坐在沙發上,伸直了前些日子中槍的右腿;幸好沒射中骨頭,只擦過皮肉而已,所以痊癒得挺快,但這些傷口都不適合讓她看到。

  「如果知道對不起她,為什麼不適可而止?瞧,你再拼下去,連警察都會找上你了。」

  「我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那你至少可以離開黑道呀!這算什麼?連見妻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孟宇堂將一杯酒重重放在他面前。

  「不,我不會退出江湖。」

  「江湖?什麼江湖?如今的黑道已經找不到道義情理了,只是一群雜碎為非作歹而已。你如果成為強者,也不過是為非作歹中最罪惡深重的一個罷了!耿小子,這條路沒什麼搞頭,你看不出來嗎?」

  耿雄謙搖頭,將酒杯放在雙手間握著。

  「這就是我會走入黑道的原因。這是個沒秩序的世界,人與人之間除了打殺、利益之外,已看不到「道義」這兩個字,是非對錯更是沒有仲裁的準則。我父親自以為是地基於「道義」替老大挨槍送命,然而人人卻笑他是笨蛋。是,他是笨蛋!

  有人走私毒品、黑槍,也說是道義;替人頂罪坐牢,也叫道義;搜刮老百姓的錢財養自己的幫派也叫道義。每個黑道混混都以自己的利益為道義,背叛他人也無所謂,然而警方能管的畢竟有限,每一個世界都該有自己的一套治理方式。首先,就是要把準則訂出來,然後讓每一個人去遵守,然而要叫這些人遵守,我必須把他們擺平;既然我沒有退路,那麼我就要讓黑道上的每一個人依我的規則在道上混。」

  「你瘋啦!那不是你做得來的事。」這小子的理想高到讓人訝異!孟宇堂一口就否決了他的狂妄。

  「不!」耿雄謙深沉的眼眸不像是二十一歲男子會有的神色,難測、精銳,並且權力慾、控制欲強盛到無堅可摧。「既然我已付出代價,就一定要達到目標。」

  「但那「代價」也許是將你的妻子推得更遠呀!」

  耿雄謙淡淡地笑著:

  「我從來就沒當過好丈夫。」

  「你……真是……真是……氣死人!」孟宇堂氣惱地指著他,幾乎口不擇言了起來:「人家電影中、小說裡都演著浪子為愛人而回頭從良,你卻是硬要往火坑走,把妻子撇在安全的地方不理,你真是太自私了!」

  一個三十來歲的大男人還會有氣得面紅耳赤的時候,看來挺可笑的。

  但耿雄謙只揚了揚唇角,喝掉手中的酒,略為疲憊地說著:

  「這條路儘管危險,有法子走完,就能成功。如果我不走,耿雄謙在任何地方都只是一事無成的失敗者罷了,而如果叫我當失敗者,我寧願死在任何一次的械鬥中。是的,我自私。」

  徹底的失敗與完全的成功,都是由某種執拗的性格堆積而成;成功與失敗往往僅一線之隔,卻是截然不同的終點。外人動不了其性格的分毫,頂多選擇冷眼旁觀,看他樓起或樓塌。

  孟宇堂自是明白這個道理,只能轉移話題:

  「黃大夫說你妻子肚中懷的是女兒。你那文靜的妻子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思念你得很,而且女人第一次生小孩通常都會怕,你不該讓她一個人承受這種恐懼。」

  「我知道。」他伸手撫著自己青腫的臉,左耳下方的繃帶還纏著呢,這種臉只會令蔚湘哭,他怎麼能與她見面?她只會更難過而已。

  聊了那麼久,天也快亮了。

  孟宇堂打了個哈欠:

  「我得去睡了。你自己好自為之,要睡一下還是要走人隨你,反正我老人家沒話可說了。」

  他揮揮手,回房去擁抱棉被了。

  五點半的光景,外邊的天色在灰藍之間濛濛漸亮。耿雄謙吃力地站起來,走出書房;原本想往樓下走去,直接回賭場,但身子卻彷彿有它自己的意識,硬是走向妻子房門口。

  悄然無聲地走到她床前,他坐在地毯上,握著她擱在薄被外的小手,不料這樣的輕柔仍是驚醒了淺眠的她。

  葉蔚湘眨著迷濛的眼,還沒看清床前的人,意識卻早已知曉那是她思念的丈夫呀!

  「雄謙……」她柔聲叫著,嗓音中困意猶濃。

  「別起來,閉上眼繼續睡。」他慶幸她沒有點燈入睡的習慣,看不到他滿頭青紫與紗布。

  「你要走了嗎?」她眼中浮著淚意。

  他怎能在她這種面孔下走開?!伸手揉著她發,忍不住躺在她身邊,將她背摟靠在自己懷中,既可密實地抱緊她,又不會讓她瞧見自己滿臉的傷。

  「我陪你睡,你別再張開眼。」

  「孩子在踢,所以才醒來。」

  她將他雙手貼平放在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上,一同感受孩子的活躍。

  他訝異得聳高了濃眉,為那太過頻繁的胎動而嚇了一大跳。

  「孩子老是這麼踢你嗎?」難怪她睡不好。

  「嗯,好像迫不及待要出來看這世界似的。黃大夫說是個女兒。」

  「那真好,一定會像你。」他可不以為女兒像自己會是好事,根本是悲劇才對,所以他希望孩子像妻子一樣的美麗,即使日後他必須養一連戰士來阻止渾小子追求他寶貝女兒。

  「雄謙……」她轉過頭,被他吻了一下,又安置回他頸邊。

  「什麼?」

  「孩子生產時,你能來看我嗎?」

  「我會來的。」他給了承諾。

  她含笑入夢,滿心充盈著喜悅。他願意來,那就夠了。他們將會一同迎接寶寶的到來perver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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