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弄臭名聲對你有何好處?」封梅殊不以為然。
「多著呢。至少日後我遊走四方,沒人敢欺我。善人好欺,惡人難惹。我瘋了才丟圖個善人之名。」
趙思堯皺眉。
「你要離開臨安?」他知道巖逍是個不願落地生根的浮雲,但每年有大半年出門在外還不夠嗎?他竟打算久遠離這裡?
傅巖逍抬頭看著自己居住了三年的宅院。不是沒有依戀的,但聚散總有個終點。他又不是戀地的性子,天高地闊的,不趁年少闖闖,難道要等齒牙動搖了再來呼歎?
「一直放不下凝嫣,所以等到今日。不然大可在兩年前解決掉貝鎮平與林金主。但那對凝媽的幸福沒有幫助。幸而霍逐陽沒死,我才真正放下心。你知道我的個性的,計量著任何事,就要求做得漂亮。我想到大食丟走一走,想出海去看看不同的東西。這麼遠的路程,一去恐怕三、五年不止了。」露出嚮往的笑,彷彿一切已在眼前。
「你還真能舍下一切。」對於不能遠走的人而言,聽了只是徒添苦澀。趙思堯上有高堂,身子骨又薄弱,舟車勞頓會磨去他半條命,因此他生來只求安定,對世間異景不敢奢望。
「我很想跟去,可是責任未了。」封梅殊嚮往的歎息。她必須扶養封崖至成人,然後回去她當年逃出來的地方解決所有恩怨。
「我可以去。」織艷不知何時已由貝凝媽的繡樓過來這邊。「成日生張熟魏的,倒足了胃口,我也來扮個男裝出門遊歷。」
「天真!」傅巖逍嗤道:「上回帶你走了趙黃山,是誰回來病了一個月,並宣稱這輩子再也不爬山的呀?」
「你還不是有仇巖扶著才上得了出的!」織艷一點也不想回憶那段慘痛的過往。一路「爬」上去!天!
傅巖逍呵呵一笑,笑得張狂而讓人想揍他。
「不好意思,仇巖是我的靠山,這也是我越來越敢去找尋各地風情的原因。」
趙思堯頓了一下,向來纖敏的目光掃過略顯不自在的仇巖一會。緩緩開口道:「你別一心想玩,終身大事怎麼辦呢?」
「思亮兄,你不會是暗指我該與某人配成一對吧?」傅巖逍瞠圓了雙眼,猶如正在看稀奇的異類。
「別說我迂腐,我只是覺得你們適合。劉兄也是喜出樂水之人,又有一身絕世好武藝。結伴要遊歷四方的人,若是夫妻身份,才好不彼此耽誤。」實在是覺得劉若謙人品極佳,才一心想撮合。何況兩人性情十分相近,簡直是天作之合。
這時攏春親自端茶過來,不免應和了幾句:「是呀,爺。你不想嫁入,人家香玉還巴望當仇家嫂子哩。」
攏春口中的「香玉」是半個月前被仇巖無意中救回來的獵人之女,在惡狼山獵狼皮時不意被抓毀了半張臉。傷口很淺,但疤痕是脫不去了,直向攏春暗示自己願意委身同樣臉殘的仇巖。可惜仇巖日夜不離主人,致使香玉從未有機會與仇巖獨處,表明心跡。
「啊!原來她百呼要住下來當奴婢是這個意思啊?」封悔殊後知後覺的叫了出「我們仇巖有人心儀呢,莫非我這回喝得到兩杯喜酒了?」傅巖逍不改玩鬧本色的起閱,但面孔並不像口氣般興致濃厚。「你怎麼說?意下如何?」
仇巖對上他雙眼,輕輕吐出問句:「我可以不娶任何人嗎?」他知道自己沒資格去娶到任何肢體健全的女子,更別說是高不可仰的神祇,他只求主子給予他不娶的權利。
「如果一切是以我為考慮而壓抑自己,那我絕不接受。」
是,也不是。但他要怎麼回應?告訴主子!如果身邊人不是『她』,他誰也不要?如果神祇是他高攀不上的,他會選擇一輩子虔誠的跟隨,是為『她』!都是為『她』!
如果不能是他真正要的那一個,任何一名絕世美女也動搖不了他的心。成家立業對他又有何意義?他是孤兒,何須傳誰的香火?他只有他自己,對將來也從不渴盼。如果他不能跟著主子,活著,將是一種毫無知覺的延續。
但這要怎麼表達?它是這麼拙於言詞。
沒有得到仇巖的回應,傅巖逍一時間也不進逼,轉向攏春問道:「香玉是感激仇巖相救而想委身,或是認為兩人的狀況相合,不得不配成一對?」
「她說她不會嫌棄仇護衛少了只眼。因為她相信他會是個勤勞忠實的丈夫。」因為沒有別的女人會要他。攏春收住最後一句話,不讓主子知道香玉無知現實的程度。雖然對香玉不以為然啦,但人各有命,仇巖好不容易有人想嫁,只得湊合著了,不然真要打一輩子老光棍嗎?
不過香玉的一番話雖有修飾,也教傅巖逍沉下了臉。
「嫌棄?敢情她還端著大架子屈就不成?皮相是多麼微不足道的條件之一,就算香玉今天是絕世大美人,長著這番私心鄙性,連仇巖一根手指也不配。攏春,趕明兒給她找個清秀的男人嫁了,也許她在自認配不上別人的完整之餘,會學得什麼是謙卑。既然她只看外表,好吃懶做的人還怕少得了她生受嗎?」
「理她呢,教她回山村不就成了。」攏春知道撮合姻緣無望,可不想攬下這種媒差。要不是為了想結仇巖找妻子,府裡哪會收容吃閒飯的陌生人?
「哼,撞得成便罷,若還死賴著,攏春,你就坐著收媒人禮吧。」
「主子,別算在我頭上作數呀!」攏春哀叫。
傅巖逍不理會她,回頭面對仇巖,誠摯道:「一定會有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識得你的好,你別隨便屈就了。」
仇巖無語,靜靜守候在一邊,不願再成為談論的重點,只求這種無言約守候可以延伸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天。
「我們在談你呢,怎麼扯上仇巖了?」趙思亮仍不死心的想撮合一對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