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來天的奔波辛苦,完全讓另一種情緒所取代。心中有種惶然不安,卻又像若有所待。
她一直告誡自己,也深深明白袁不屈是李玉湖的丈夫,與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這番前來,心中所產生的忐忑,卻沒有那種置身事外的瀟灑。似乎是——將袁不屈當成自己丈夫來看待似的,有一絲絲期待,有一點兒駭怕,迫切想看到那人是何模樣……
袁不屈是好是壞與她不相干的,可是……若是他不能諒解這件事情,執意降罪所有人,那可要如何是好?她好怕事情不能圓滿解決。想必他已知道將軍府中發生的事了吧?可以想見李總管會將她說得如何不堪!那人……理應正在氣頭上吧?妻子逃跑是何等臉上無光的事!她能這麼貿然的跳到袁不屈面前將事情原委說明嗎?要是得不到諒解該怎麼解決這事?也許她該先觀察那人的人品再下決定會妥當些,是不?
惶惶然的心,沒半點主意;反正,她是沒有退路了!加上她身上的盤纏幾乎用盡,此刻想回頭也回不了了!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她拿了將軍府內的一塊玉牌,是袁不屈放置在書房內的一塊授印。她不是打算用它來典當銀兩,也不打算作威作福;雖說錯嫁入袁家,到底她目前的身份是袁夫人沒錯,取了一塊玉牌不算偷竊行為,卻仍在她心中留下陰影。她取玉牌只為了在他日面對袁不屈時,有足以取信他的物品,可以印證她是入門他家的女子。不然,擺在新房中多的是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她可是絲毫未動。一路上的盤纏皆是她典當掉隨身首飾,方能成行。李玉湖的嫁妝貧乏得可憐,只有幾套中性衣服讓她可以扮男裝出門,這也再次證明了李升明的小氣與吝嗇。十來盒嫁妝內絲毫找不到值錢的東西,卻獅子大開口的向將軍府要了黃金白銀伍仟兩這般天價!也難怪府中上下對李家大大不滿了。想必也因此,袁不屈對李玉湖產生更大的恨意……
那麼,一旦將來她與玉湖互換回正常的軌道後,那個開朗活潑的女孩是否會受到無情的折磨?直到悲苦取代了她週身的光芒?然後含悲而終?不自覺心中升起罪惡感……杜冰雁抿緊了櫻唇,無論怎麼做,早注定了是二場悲劇,她居然還有精神來擔憂那個愛笑的少女將來會有的命運!那麼,她呢?她自己的將來又好到那兒去?唉……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多想想自己?想幫助別人,卻又無能為力,不過是徒惹憂心而已。她已經自顧不瑕了,如果此番前來無法使事情圓滿解決,後果將是無法想像的混亂……
「呀!有人來迎接咱們了!」
風予逢的笑聲喚回了杜冰雁的心思,她愕然的看著北方城門內奔馳出的三騎人馬。
身穿黑襖,肩披鐵灰甲冑,胸前系結十字甲,胸口上的圓形護盔在夕陽下閃閃發光;背後的大紅披風飛揚在黃沙中,坐姿威武,風範卓然。兩肩的披膊明顯可看出成鷹頭狀;是鷹軍的武士,人人讚揚的鷹軍!
即使連對軍人向來沒有好感的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些軍士威武得讓人肅然起敬。
那三騎人馬俐落的在他們面前勒馬,為首那男子有著一張愛笑的面孔,直對風予逢叫嚷著:「風老!您可來了!我還當您打算當遊俠行走江湖不再出現了呢!想必這次朝廷費了好大心力才找著您吧?眾兄弟可有福了!」
「好說!好說!」風予逢拱手道:「有勞沙校尉大人出門迎接,風某受寵若驚!」
回應他的是爽朗的大笑聲,果真是個愛笑的男子!
「客氣,客氣!風老真是太客氣了!咱們共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倒變得生疏起來,局限在這繁文褥節當中客套!累死人了!要念些文縐縐的詞兒,找我爹去吧!他老正悶得慌哩!剛剛你們在十里外就有信鴿來報,算一算早該到了!想不到您老反而慢了腳程,看來真的是老了!」
風予逢笑道:「不可憐我這把老骨頭,也得體恤一下我的小徒弟!人家一介江南文弱書生小娃兒,總不比你們這些鐵血大個兒!來,我來介紹,他叫杜冰,十八歲。杜小弟,他就是當今袁家軍中首號大將,沙平威大人是也!其父沙紹便是當今朝廷第一謀士。」
「沙大人。」她點頭為禮,拱著雙手,卻迎視到沙平威不避諱的驚艷眼光。
「嘩!杜冰,你生成男兒可真是糟蹋了!」沙平威久久才吐得出氣,一出口便是直言無諱!勒馬更近於她,張大眼猛看著,在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上找不到一絲絲瑕疵。
杜冰雁尷尬得不知如何開口才好!堂堂的校尉大人竟似個大孩子,她會喜歡這種坦率的人,卻無法相信這樣的人居然會是一個將領!他身後那二位部下看來威武多了。
「好了!平威,別嚇著小孩子了!你爹常說你要是有將軍一半的沉著,就能獨當一面成大事了!」
沙平威揮著手。
「我只要在沙場上沉著使成,平常老押著死板臉,多嚇人呵!袁大哥已經沒藥救了,天生的威嚴。我呢,再說吧!」看了下天色。「快點進城吧!袁大哥原本預料您二天前就該到達,昨日兩軍打了場小仗,我方有五十來人輕重傷。袁大哥管那七個大夫叫膿包,太需要您來好好L辜。平威,別老誇大來嚇小孩子。」說到最後,倒怪罪起沙平威了。
沙平威笑了笑,開始領馬前行。
「先讓他適應一下總是好的。免得他看到將軍本人會嚇掉半條命。將軍的威名其來有自,別期望他長得慈眉善目使成。」
這麼說,袁不屈真的是個可怕的人了?
望向越走越近的晾馬城,她的心頭沉甸甸的無法明朗起來……她可有勇氣去面對一個形貌兇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