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了他一下:「你呀!別哪天把我賣了,我就謝天謝地了。」
「不會啦。」
隨便一句戲言,哪裡知道日後當真會兌現。此時親親愛愛的閒聊,誰也沒擱在心上。不過,日後還會不會有這等好風光,那就……嘿嘿,鬼才知道嘍!
第八章
回泉州後,季瀲灩當然先找派人追殺他們的布商算帳,之後,隨著她的布匹生意漸漸進入狀況,她也發現受孕了。幸好孕吐一直不嚴重,頂多是早晨起來一陣子暈眩以及磨牙的過程。
這種不幸的波及者,當然是「參與有分」的准爹爹舒大鴻了。她吐完了之後都會抓著他的手臂來咬,咬得他滿手青青紫紫,有苦無處訴,不過,他是不會有怨言的,反而每天哈哈笑得像呆子似的。
投資布匹生意,相對的資金在手中流過,並無法留太多銀子過生活,常是今日收了款,明日就得貼補到染坊、織造坊去。短時間之內,很難看得到利潤,最少最少也要等到夏天過後,秋末時節才會有進帳。當然,家中的花用全得靠舒大鴻了。
這日,舒大鴻下工回來,在乾果買了一大包酸梅給妻子吃,順便也報告她一個消息:「城東的鏢局要護一趟鏢到長安,找上我,三日後起程,說要走兩個月,工資二百五十兩。我答應了。」
撫著近五個月的肚子,季瀲灩思索了下:「危險嗎?」
「不至於。只是你身體這樣,我又怕走開了,會有人找你麻煩。」
「不會。你忘了,那陳立肱如今調派為嶺南道的監察史,咱們靠山硬得很,誰敢惹?」她吐出果核,笑道:「你安心地去長安吧!只要你記得回來時,別把銀子散光光了才好,家中等著用。」
他點頭:「他們說可以先拿一半,到時回程就不怕花個精光了。只是你要是醒來沒人可以咬,會不會很難過?」
她當然不能說每天咬他只是為了恨而已。何況懷孕已步入穩定期,連晨吐也少了,又哪需要咬人。只是不咬他,哪能平息自己懷胎之苦的抱怨呢?真不公平,男人居然是不必懷孕的。
忍不住又抓起他手臂咬了下:「不必擔心我,倒是你,會不會給外頭的女人勾去魂魄才要注意。兩個月耶!誰知道你會不會背著我亂來。」
舒大鴻氣得結巴:「你……你冤枉我!我從沒有……」
「你最好不會有,否則我就將你剁了狗,並且孩子生下來後讓他認其他男人當爹。」雖然說她這丈夫不太容易可以取得其他女子傾心,但難保不會有第二個女人看到了他的好,而執意委身的吧?她自己就是一例。因此,她可不要再有第二個女人用她的方法黏上來;更怕她的呆子丈夫就呆呆地接受了──一如接受她一般。
「我又不是隨便的男人。」他受辱地申辯。
她挺著肚子站起來,臉上揚著好柔、好美、好陰險的笑。將丈夫的雙手抓起,平放在她圓潤的肚子上:「好,既然如此,對咱們的孩子起誓。如果你做不到,這孩子就永遠生不下來。」
「你拿孩子的命開玩笑!我寧願你叫我五馬分而死。」他雙手欲縮回,但她緊抓住。
她笑:「你的命算什麼,孩子的命才值錢。來,聽我說,此去兩個月,拿到的錢財可以助人,食物可以分贈他人,什麼都可以。可,一旦有女人因為你的相助而欲許身回報,你死也不能接受。這規矩我定了下來,就不只用在這兩個月,而是用一輩子,等於是你要向我,以及孩子起誓,今生今世,只能有我一人。」
舒大鴻突然瞪大眼,雙眸又驚又喜地叫:「肚子在動,孩子在向我們打招呼哩!」口氣充滿敬畏,連忙雙手游動急欲再感受一次生命的喜悅。
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呀!她不悅道:「我認為他是踢了你一腳,不是在對你打招呼。」
舒大鴻猿臂一伸,輕輕將她攬入懷,面孔埋在她肚皮上,好一晌才抬頭道:「瀲灩,我不是沒原則的男人。也許我太濫好心,太容易被騙、被利用,但二十六年來,我仍堅守兩個原則,不殺人、不嫖賭,再如何正當的理由也不能讓我出手傷人,除非他人先出手,欲置我於死地。而,自身縱有本能的需求,也不可以對女人出手,因為這檔子事,我無法為了本能的解放而去做,我只能對我的女人做,而不會有罪惡感。如今我有了妻子,我才去做,然後讓你懷了小孩,這種神聖的事,怎麼可以隨便亂來呢?不要拿孩子發誓,你必須相信我。我是有妻子的男人了。」
季瀲灩圈住他頸子,凝望許久才道:「好吧,我相信你。聽說懷孕的婦人向來疑心病重,我大概也避免不了。」不過,她還是用一種愛嬌的口氣包裝著威脅:「何況,我長得挺美,你要是接納了比我醜的女人,豈不是太侮辱我,也瞎了你的眼嗎?」
「我說過不會啦!你這女人。」真是難纏。唉!希望肚子中的小孩不會也生就一個古靈精怪的脾性。但是這容貌嘛……全像妻子才好,美美的、艷光照得人暈眩。
一股腦將酸死人的梅子塞入他嘴巴中,看著他淒慘的面孔她低笑,坐上他腿,青白交錯,五官全皺在一起……真是大快人心。
唉!一別要兩個月呢!
泉州富林縣,「詠春別業」是齊家的產業,春天時節楊花垂柳圍著湖波水面生姿。「詠春別業」便是購下最美的地段,圍住了一面小湖,不讓外人看得到這片美景。這是有錢人家慣用的手段。
別業內,一名瘦削且俊美無比的男子,正坐在湖畔的石版上品茗,與他面對面坐著的,亦是一名俊朗男子。而兩人的俊。又一白一黑,一斯文、一瀟,氣質南轅北轍。
白面斯文公子,輕搖羽扇,歎口氣道:「劉兄,這些日子以來,還是沒找著季氏夫婦的千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