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才叫膳房熬藥汁送去勤織院。」
「那——也不必了。」他揮手。
「但倘若柳才人有孕——」
「等朕南巡迴來再裁決。」他沒有想過要讓柳寄悠懷下他的皇子或皇女,但想到要賜她藥汁防孕,卻又直覺地排拒這念頭。
一切,讓它順其自然吧!他不該為女人煩心太多,尤其在此時公事繁多的時刻。女色只是閒暇之時的娛樂;歷代君王為女色傾國的案例令他鄙棄厭惡,當然他不會讓這種事加諸在自己身上。
「擺駕兩儀殿。」
「是。」江喜招手要宮女撤下膳食,轉身又道:「皇上今夜要召哪位宮妃侍寢?」
「三十六位秀女中,朕還未曾寵幸過誰?」
「康婕妤等共七位,皆姿色中等,不若趙昭儀的美。」江喜中肯地報告著。
龍天運想了一下:
「就康婕妤吧!」
他不要去為女人費心神了,當然,柳寄悠也不會是其中的一個。她想過清靜的生活,就遂了她的願吧!他不在乎。
***
別花散發芬芳的氣息,秋意散落滿庭,彷彿一夜之間,秋天就造訪了。
招呼著丫鬟們摘取別花,準備留著釀酒與醃酸梅;在這種深宮大院,唯一打發無聊的方式,就是不斷地勞動了。柳寄悠遠打算叫家人送來一些書冊,打算學著製造花的香精,以供冷宮女子們的需求。
不受君王寵幸,或年華老去,都不代表要放棄自己;她總是一再灌輸她們這個觀念,也許一時之間扭轉不了她們的自暴自棄,但至少她們已看來有生氣多了,不再一逕地死氣沉沉。
「小姐,還要搖包多下來嗎?」挽翠揮汗如雨地問著。她力氣最大,負責搖動桂樹,讓花飄下來。
「不必了,撿完了這些,今天到此為止吧!」柳寄悠挽高袖子,將一裙兜的花放入簍子中。
正在分開花萼與花瓣的落霞笑道:
「昨日膳房的林公公聽說小姐是釀酒的高手,立即拜託我央求小姐代他釀一壺桂花甜酒哩!你沒瞧,今日的早膳多了兩道菜,午膳也多了一些好吃的雞肉哦!咱們今年多釀一些,巴結了後城門的差爺,往後要出門買東西就更方便了。」
因為與膳房的管事公公交情好,平日要出門只須登記一下,就可以隨採買的公公們出門,趁機回柳宅搬書、拿物品,她們兩名丫鬟行動可自由了。
「你們兩個呀,真是巧言令色。」柳寄悠玩笑地輕斥著。
「小姐教的好呀!」兩名丫鬟異口同聲同道。
比起一般身份低下的奴,這兩名美麗丫鬟不僅容貌出色,更被嚴謹地教育著,在應對進退方面有主子調教,再加上自身的靈巧,到哪兒都討人喜愛吃得開;一直以來,她們兩個還沒有被討厭混不開的紀錄。
教育得太成功了,柳寄悠歎笑。
三王爺龍天淖晃了進來,看她們主僕三人笑成一堆,走近時,忍不住道:
「怎麼本王每次來,就是看到你們不停地工作?」
柳寄悠領著兩名丫頭行禮:
「拜見三王爺。」
「免禮了吧,老來這一套。」龍天淖含笑揮著手。
柳寄悠吩咐兩名女婢去沏茶,才領著三王爺坐到榕樹下的木椅上,笑問:
「近日來不是正忙著。哪來的空過來茶?」
「再三日,皇兄就要南巡,事情還會少得了嗎?我是趁這午間的空檔溜來這兒。你簡直是永遠有忙不完的事,沒見過這麼勤快的姑娘家。」
柳寄悠低首看著裙子上的褶痕,淡淡一笑:
「生活要過得完美,就該找點事做,好過成日地無病呻吟。」他……要出宮了……自那日之後,已有七日未曾再有交集,可以預見往後也不會有,那真是好,不是嗎?
龍天淖沒有察覺她的異狀,笑道:
「你要出宮的事有著落了。上回談完後,想還是依你好了,既然你無意婚配,那本王也不該勉強。只不過,我會介紹一些不錯的男子與你交友,要是哪天你改變心意了,知會我一下。」
要出宮了?
「要安排我回家嗎?」太早回家,只會為父兄蒙羞,她原本希望先到尼庵住一陣子的。
龍天連搖頭:
「不送你回家。先到我在京城北郊的別業住一陣子,在皇兄南巡那一天,我會叫燕虹領你們由「洪德門」出去。原本我還希望皇兄會欣賞你這種聰慧女子,偏偏他對外表太過重視,這皇宮再待也沒意思了,你說是不是?本王還想待皇兄回京、我利用回北防之便,帶你一覽大漠風光,沒人知曉,又可以玩得恣意,是本王安排你住別業的用心,你不會反對吧?」
「難為三王爺這般用心了,真不好意思。」
龍天淖豪爽大笑:
「其實我也是不存好心的。因為在北方認得不少草莽英雄,想為你找門婆家嫁掉哩。朋友是交來做什麼的?當然是陷害用的嘍!」
三王爺對於他認定的朋友一向推心置腹,也豪邁不拘,即使交往的友人是一介婦孺,也用哥兒們的眼光看待,並且略顯雞婆了起來。
柳寄悠失笑道:
「沒見過您這種不像樣的王爺!」
「你還沒見過更不像樣的東宮太子哩!我那皇兄未登基前才叫不像樣!盡結交一些江湖人,可以與人坐在荒漠中飲酒三天三夜,可以為了博取一名美人的芳心而做了一百首情詩天天跑妓院,種種年少輕狂比起來,本王根本是遠遠不及。」
她訝然低呼:
「未曾聽過這種傳聞呀!」威貌迫人的皇上,也會有那樣狂放的歲月嗎?怎麼也無法想像的呀!
「他能登上帝位,不是沒道理的。當他以太子身份外出時,一絲不苟,行事有度,不辱沒其身份;但當他微服以一介布衣外出時,可就狂傲不馴了。不過……近些年來,沉重的擔子壓身,他漸漸收斂,也漸漸成為一名「帝王」了……唉,怎麼說到這兒了,你根本不會想聽。」
不一會,他的低歎立即轉為高亢有神,興致勃勃地談著他日後的安排。如此不凡的女子,怎麼可以浪費地任其出家為尼?是該有個至情至性的男子來珍惜她的。龍天淖暗自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柳寄悠嫁給一個會深愛她的男人;這是朋友之間的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