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君須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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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對他太過專注,是她不該,也不能有的。

  可是……唉……

  冥冥中宿命的注定,怕是誰也逃不開的吧?從她知曉他也會痛,也會受傷那一刻,她便已無可救藥地深陷了,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

  至於未來……已不容她太過深想。

  觸摸到第二株竹,緩緩數著步伐,數著一株株摸過的竹身。在記憶中的第六十株之後,會是她常踏過的石階,石階上的門廊,皆設有可坐的竹椅,傍著欄杆釘牢著門。數到了第五十九株,正要撫上最末一株竹時,她摸索的小手讓一隻溫厚的掌心給擒了住。

  而她竟沒有太過驚嚇,彷彿早預感會有人,也絕對會是韓霄。

  「我捉到一位偷跑來人間嬉戲的仙女。」酒味伴著低沉的聲音而出。

  微醺的韓霄雖輕狂卻不流氣,更少了慣常可見的嚴厲;懶懶的氣勢,毫無戾氣地與夜色相融,可是他握住她的手,卻又充滿積極的佔有。

  「表……哥……」她身子依著竹,沒有掙扎地讓他握住自己一隻手掌,口氣怯生生的。

  「我不是你的表哥,不許再叫了。」他揚起一抹笑,也學她將半身重量靠著竹,無可避免地側身抵著她,也讓自己的身影、酒氣、呼吸罩住她纖弱的身子。

  「你喝酒了。」她輕聲問著。沒有因太過親近而逃開。

  韓霄只是薄醺,神智仍是完全清醒。這小女人有些變了,為什麼?

  「你為什麼不逃?喝了酒的男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不怕我又弄哭你嗎?」

  她側著小臉,找到他鼻息吐納的方位,仰起面孔,準確地正對他的臉,才感覺到這男人比表哥又更高一些。她回答他語帶挑釁的話:「如果我又哭了,也只能說自己活該吧。」

  「你變了。」他捏住她下巴。

  「你醉了。」她柔聲低語。

  「並不太醉。至少足以清醒到再度弄哭你。」

  她有些不安地想撥開他手,因為明確地感受到他灼灼眼光的侵略。這男子,相信長相必定與目光相同懾人吧?

  「現在才懂得怕,有些遲了吧?」他低笑。拂開一綹她被夜風吹到臉上的絲發,才猛然發現她秀髮垂散在身後,身上只著睡衣,單薄得足以讓她受風寒,囗氣才遽然冷了起來:「如果你有深液遊蕩的習慣,至少別讓自己凍死!穿著薄衣逞強是專為了來讓我色心大發嗎?」

  來不及讓她感覺到冷,她已被橫抱起來,讓他兩三大步抱入房子內。

  「表哥,別這樣!」她為他的力道之強悍心驚,也為他不合宜的舉止無措。

  他再度低吼:「我不是你表哥!」

  將她放在躺椅上,他轉入母親生前居住的臥房抓來一件紫貂斗蓬,密密地圍住她。

  「不冷了吧?」關懷的囗氣以氣憤的方式問出。

  雲淨初驚嚇了下,依著躺椅扶手,急忙點頭;被他嚇得都快冒汗了,哪裡會感到冷?

  「我很暖和了,韓少爺」

  「誰教你這麼叫的?!」他打斷!語氣危險地藏著暴怒。

  「那……你允許我怎麼叫呢?」她惶恐地低問。

  「叫我韓霄。」他輕輕吐出,不自禁地以雙手撫住她臉頰,深深凝視她的美麗,掬取她散發的溫柔如水。

  在他倆之間的氣息靜瑟了一會,各自神迷,各自忡怔,而起因皆來自對方。

  而他更等自己的名字由他櫻桃小嘴中傳出,讓他感受柔美嗓音喚他名字時的如沐春風。他一直在等。

  這樣直呼名諱後,是更加生疏了,還是益顯親近了?遲遲地不敢喚他,不願讓自己陷得更深,可是……他掌心熱度的催促,他氣息拂來的期待、繃緊的肌肉,都讓她非得喚他不可。他沒用兇惡的語氣來命令她,可是肢體所表現而出的最真實希冀,教她怎麼能忍心去忽略?

  於是,她意志力薄弱地屈服了:「韓霄」聲音輕得像是在歎息。

  下一刻,她已被鐵般的手臂納入一具堅實溫暖的懷中,緊緊地被摟住。

  她低呼,雙手只來得及抓住他肩膀,卻無力抗拒兩人身體不合宜的緊貼。

  「你為什麼要來?」

  在酒氣的散發下,他過度低沉的聲音隱含著模糊的哽咽。緊摟住她不是為了侵犯,而是為了吸取她身體所有的溫柔來慰藉他無所依的心。過往的滄桑如潮水般湧來,在這樣孤寂的夜,他只是一片疲憊的孤舟,渴求棲息的港灣……

  是她!但……為什麼竟是她?

  雲淨初輕輕撫著他頸後,明白他的問話不需要她的回答;與其說他在問她,還不如說他是在問他自己。

  這樣卓爾不凡的男子,在強悍的表相下,為什麼蘊含的竟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而他又驕傲得讓人問不得、慰不得。這種深沉的男子,也不是她承受得起的;她在無力照顧好自己之餘,哪來的堅強去慰藉這樣難以捉摸的男子?可是,情難自禁的心,卻執意叛逆,不聽從理性的警告到底,仍是陷入了。

  怎麼辦才好呢?

  時間彷彿過了永恆。待她回過神時,卻發現他的重量漸漸壓來,而他不穩的鼻息也成了規律的輕淺;他在她懷中安憩而眠了……

  她的心湧上深深的溫柔,從未感覺到自己有能力去安撫一個人。他在她肩上沉睡了。是酒催他入眠?抑或是多年的疲憊一下子湧上,讓他無力抗拒,在此冗長的休息,以這一睡洗褪曾有的苦澀?

  都好,只要他安詳地睡了就好。

  小心地將他頭移到躺椅上,幸而他早與她共坐在上頭,教她無須太費力。將他的腿也放上去之後,她又坐了下來,一雙小手輕輕碰到他棲在腹上的手掌,忍不住握了下,細細地描繪他每一根手指,最後在掌心發現厚繭,便停留在上頭,靜悄悄地摩挲著。

  輕輕一歎,這是風滌塵的居處,她披著風滌塵的斗蓬,身邊伴著風滌麈的兒子。怎麼樣的暗夜呀,她竟不顧禮教地坐在此屋中,為著一個不會是她丈夫的男子憂傷心疼。可是,在這難得的一刻,她卻衷心感謝風滌塵生了韓霄,即使他的歸來大大攪動她心,亂了這一切,但是,愛他呀……愛這個令她受傷、令她害怕,也令地無措又心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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