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君須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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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雲淨初托住香腮,午膳過後,她一直坐在窗口讓春風與細雨逸入,沒有刻意去做些什麼,有客人來,好;沒有人來,也行。因為失明,她更能體會天地萬物,節氣轉換的神奇,常是凝神以全身感官去領受。

  「你們目能視,當是認為我定有不便。可,打我解事以來,日子便是這般了。

  遺憾難免,但失明人也有失明人過日子的方式,撫琴、吹笛、聽人誦詩、聞鳥啾啼……多著呢!」

  「難怪你身上有難以一見的安定閑雅特質。因為你知足與容易感恩,並且珍惜自己尚有的。」范小余傾近她,聲音轉小:「那韓老大還真是配不上你。」韓霄太滄桑、太世故、太冷漠,即使有情,也會激烈到傷人的地步。

  「范姑娘,別這麼說,他娶我才是委屈了。」為什麼許多人都這麼說呢?在他們眼中,韓霄為何不好?

  范小余住了嘴,明白自己多事僭越了。人家夫妻如何,干她底事?既使有不平也該藏在心底。

  「你好美,美到讓人生怕你會受傷害。」

  雲淨初搖頭:「在事情未發生時,又怎能斷言我會承受不住?」會讓她無法承受的,只怕是韓霄對她產生厭倦的那一天吧?再度輕搖螓苜,擺開擾人的思緒道:「范姑娘想必是才貌兼備,才會令追闊動心吧?」

  呀!差點忘了,她原本準備逃亡的,但此刻有狀可告,豈有不告的道理?!吃午膳時因為朱追闊以手勁威脅她,讓她無法暢所欲言,此刻她偏要說個過癮。

  「動心?動他個大頭鬼!我是教他給擄來的!憑什麼我『不小心』拿了他的玉珮,就得當他的妻子?那如果今天他的玉珮是教一個乞丐撿了去,那他是否也要娶個乞丐回家?我好不容易才學成下山,當然要闖出一個局面才不枉我爺爺調教我十七年,對不對,雲姊姊?至於才貌問題,原本我是自認不差啦,但那些『不差』在見到你之後就「差差」了,所以此刻我根本是一無可取,因此你更要相信,那個朱追闊根本有問題。」痛快叫完之後,雖然有點口渴,但過癮極了!

  「喝茶嗎?」

  一杯茶水遞了過來,好體貼哦!

  「多謝!我正渴呢!」咕嚕一灌到底。

  直到看到遞茶人正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大蠻夷後,她才一口水噴了出來;要不是韓霄抱妻子閃得快,雲淨初鐵定逃不過茶水的射程。

  「你要死啦!站在人家身後算什麼君子!」范小余大吼。

  朱追闊又將她「吊」回手臂上:「我看上你。」

  咦?!表白呢!她一楞一楞的,臉蛋也漸漸紅了。

  「嗯?」

  「所以我承認自己眼光果然有問題。」

  不待小佳人回神哇哇大叫大吼!朱追闊揚著笑聲扛佳人而去也韓霄將妻子抱向臥房,放她坐在拱形窗口前的躺椅上,轉身拿了件披風為她添上。然後摟她靠在懷中,共同聽雨。

  「我想再過數日,霽會回來。」

  「表哥?那他會帶回表嫂吧?」她天真地問,至今依然深深認為韓霽逃婚是為了一名女子。

  韓霄淡笑,一手貼在她頰上輕撫。

  她感覺到他的笑,不明白地問:「怎麼了?」

  「或許。」

  他的回答令人摸不清頭緒,她抬手覆於他手背上。

  「什麼?」

  韓霄氣息拂於她耳鬢:「他會回來,也許也會帶回一名佳人,但那並非我們的重點。」他聲音更為低沉:「我們可以離去了,淨初,希望這對你而言會是個好消息。」

  她震動了下,憂慮佔據了心頭,沒有說出任何抗拒的話。他總有一天會認知到帶地出去是件丟人的事:當他意會到時,恐怕是她破碎的自尊換來的吧?

  「金絲雀之所以養在牢籠中,是因為它自知雖失去自由,但得到安全。它是沒有與天對抗的能力的。」

  「別再說出會令我不悅的話。」他摟緊她以示怒氣,他氣她總放任悲觀去接管一切,凡事皆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他會讓她改掉的,當她踏出這座「安全」的牢籠之後。

  這宅子瀰漫了太多傷心,發生過太多教人遺憾的事,無須他再來添一筆。

  韓霄看著妻子沉靜的面孔,心下一陣陣痛楚。她的青春年華不能因失明而失去該有的光采。他也不要三從四德的教條束縛住她的心。

  她已太習慣隱藏自己,一味地關注他人,而不去在意自己的需求,在成親之後,她更像個「好妻子」,以他為天,不吵、不鬧,在意見相左時,吞忍退讓。

  他的確是固執又死硬的男人,但並不代表他是那種專制到不允許妻子發言的男子。他希望她能有自己的信念,不要以迎合他人為先,置自己理念於無所謂。

  她何時才能明白呢?

  婚後的第一次風暴,來自他們成親的第二十天,那日,雨一直沒停過,由夜裡下到晌午,風勢漸大,由飄雨轉為疾雨,宣告不尋常的開端,下得人心煩。

  這日,韓夫人拜訪凌霄院,在聽到他們夫妻二日後決定起程離開後,輾轉了一夜,終於挨到韓霄出門許久,她才由傭人撐著傘冒雨過來。

  她不能不來,因為她明白韓霄這麼一走,怕是永遠不會再回來了。韓家人丁已夠少了,他們這一走,偌大的宅院死寂一片,這景、這人,怎能不教人欷?

  而且,淨初打小生活在此,被人服侍周全,一出了門,就不知會吃到什麼苦頭了,基於亡姊臨終的托孤,她連想都不敢想讓淨初去過那種餐風露宿的日子。

  韓霄把她當正常人看,很好;但倘若有不便之處,也應該加以體諒,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嗎?

  不行,她必須阻止,留不住韓霄的腳步也就算了,但淨初斷然不能受苦。

  揮退傭奴,韓夫人領著雲淨初回房,在臥房的前廳坐著,準備開始遊說。

  「娘,您今日前來是?」

  感覺到韓夫人的緊張,雲淨初體貼地起了個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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