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鍾適本性不惡,甚至可以說表現得太好,性子也忠於有恩於他的人,但,養虎必終成大患。鍾重陽太明白一個能力超強的人永不會甘困淺灘,為人作嫁。一朝異心突起,賠上的是整個他三十年來努力的心血。不能給予權,只能用其才;不讓他在「華康」有坐大的機會,更不允許他去自立門戶或為其他人所重用。
鍾適太強,這是他的命——永遠是他鍾重陽的傀儡。
所以,一個孤兒,無權無勢無背景。最好還是生來平凡便可,否則只有供人利用的命。
掌握住其正直的性格,施予舉手之勞的恩情,接下來要搓圓搓扁還不簡單?鍾適是最明白的例子,只要小心防著他產生私心便可。
在鍾重陽看來,他還有把握控制鍾適十年,那時便得毫不留情的踢開他,否則自己的兒子地位將會不保。
冷冷的微笑泛在自滿而陰騭的唇角。他是鍾重陽,香港商界的霸王,傲視群倫三十年,沒人敢經易與他交鋒。
「總裁,鍾特助上來了。」秘書的聲音由內線電話中響起。
鍾重陽收拾自己的心思。喝了一口參茶,才道:「請他進來。」
不一會,鍾適沉穩的步入總裁辦公室,手上幾份企劃案正等著與大老闆做最後討論下定案。
「伯父。」
「來,坐下來,先把公事擱著,咱們聊聊。」鍾重陽笑得溫和。
鍾適面孔一貫溫文平靜,心中暗自警戒。雖然他一向義無反顧的為「華康」賣命,但並不代表他從不曉得自己的存在令所有人防範不已,即使是重用他的鍾老爺子亦不例外。鍾重陽天性多疑,對人性只信八成,隨時提防著剩餘兩成的變數。也之所以他能擁有今天的地位。
今天會有公事以外的「聊聊」,不可輕忽。
「鍾適,你也三十歲了吧?近幾年來怎麼都沒看到你去追求女孩子呢?老是為公事忙,連我看了都不忍心,相信你父母在天之靈也會掛心吧!」鍾重陽直接切入主題。
鍾適微笑以對。
「這幾年來伯父的事業正式往日本版圖邁進,為了打穩根基,輕忽不得。何況我還年輕,並不急。想當年伯父也是年屆四十才娶妻,不應該認為小侄年紀已到才是。」
「哎,有好對象就該放手追才是。你也不會不知道鍾迅那小子向來以你為指標,如果你不娶妻,我看那小子也樂得單身來忤逆我。」鬱鬱一歎,想到自己有那種不成材的兒子,不免又要怨到亡妻身上。這真是他鍾重陽一生唯一的敗筆。
鍾適心頭不禁沉了下來,冷靜問著:「伯父要替我介紹對像?」
「。」他點頭,笑道:「你記得上回楊老的壽宴中見到的金小姐吧?她是美國「金福」集團總裁的千金。近來我們有一件合作案要談,金董就建議順便安排你們相親。金小姐對你可是一見鍾情,對你而言,這是絕佳的好機會。你明白我不希望這樁合作計畫告吹吧?」
「我明白。」
「當然,我相信你不會令我失望,你一向孝順。」鍾重陽點上菸鬥,笑得相當滿意。
這件事情解決後,接下來當然是討論公事的時間。
鍾適向來值錢,他非常滿意自己二十年前的決定沒有錯。他鍾重陽永遠沒有犯錯的時候,尤其在投資方面。
***大學畢業已一年多,原本按計畫應該再修完一個碩士學位才算學習完成,但為了讓父母安心前往歐洲養老兼養病,方笙在大三時便已正式入主方氏企業,以特助身份處理種種事務,大四便已非正式的擔任總經理職位,應付各大董事股東的野心或質詢,並且將父母送往瑞士休養。
母親身體一向不好,尤以呼吸器官為甚。最好移居到空氣清新的地方才不會讓她的氣喘病發作。而方父在經歷一次輕微中風之後,以他那種動不動就毛起來的性子,只有將他隔離在商界煩事之外,否則隨時再來一次中風或心臟病發什麼的,可就麻煩了。
方家的決策者早已是方笙,所以當方氏夫婦一致抗拒這個決定時,根本是抗議無效,兩三下便被打包前往瑞士欣賞湖光山色,怡情養性。為了怕方氏夫婦一時不適應,方笙也讓三朝元老的奶媽康婆婆一同去住一、兩年,並且每年寒暑假叫方箏、方范去瑞士綵衣娛親。而她自己因公事走不開,每星期一定打一次電話前去問安兼報告業務狀況——當然是報喜不報憂。
在商界中,方笙並不被認為是女強人,但她總是可以如願的得到她所爭取的訂單、合作的對象,她的定位是很模糊的。
太年輕、太纖細雅致,再加上渾身上下充滿憐人的羸弱氣質,穿著上更是以古典飄逸為主。
有那一個出門與人談生意的女人是這種長相打扮的?往往與她談生意的人心中充滿這種問號時,手也不知不覺簽下了合同,這實在是件奇怪的事。但一年多來,方氏企業的營業額直線上升是不爭的事實,也成功的使大部分不服氣的董事們無話可說,只能在心中暗自氣忿不平。
「為什麼我要代理你的職位?」方箏很不平,非常不平的問著。好不容易今年的春假由青年節放到四月五號清明節,整整八、九天沒讓她去玩已經很過分了,居然還要她暫代大老闆職位,有沒有天理呀?
方笙拉上行李箱的拉練,轉而整理起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無視於妹妹的張牙舞爪。
「我說過了,因為我要去香港參加商業座談,順便去深圳評估設廠的可行性。」
「你去就去,幹嘛一定要我代理?公事等你回來再處理呀!」嗟!何況那撈什子的座談會不去也罷!要不是太清楚大姊已三、四年沒有放下公事去玩,這次她才不會放行。誰不知道大姊根本是仗著好聽的名義想去香港玩而已。
方笙搖頭道:「張董事近來行跡詭祟,我要你看住他,別讓他破壞我們的信譽。你知道日本那邊訂的零件半成品月中一定得交貨,而張董還一直對我們沒有買他自己公司的原料耿耿於懷。還有,他玩股票賠了不少,注意他與公司的財務來往情形,不許他有借支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