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如嫣,我可不允許妳這樣稱呼自己。」白玉蓮雙眉微顰,轉而怒視晏關山。「相公,這不會是你的主意吧?」
晏關山一臉無辜與莫可奈何。
寅如嫣急忙解釋:「夫人誤會了,這是奴婢——」
「停!別再讓我聽到這兩個字。如嫣,我非常喜歡妳,不希望我們之間有隔閡,如果妳也喜歡我,沒有看不起我,就喚我一聲玉蓮,別再以下人自居。」白玉蓮的性子向來直來直往,也因此,連她自己都很納悶,為什麼會生出一個「老氣橫秋」的兒子!
老實說,她從來沒有一次猜中她兒子的心事,這是最教她沮喪的事。
寅如嫣左右為難,她很喜歡玉蓮,但是……「這樣吧,我不再自稱奴婢,可是您也別為難我,讓我喚您夫人吧?」
就這樣,在寅如嫣退一步的堅持下,白玉蓮只有答應。
她們母女就此在晏家住下。
這個家裹一共住了四個兄弟,分別住在四個庭園,晏關山是老大,住「晏梅園」,餘下則住「晏蘭園」、「晏竹園」、「晏菊園」,雙親就住在主屋「晏知居」。
每個庭園都是獨立的宅院,他們可以說是住在一起,也可以說是分開住。
寅如嫣母女就住在「晏梅園」的「西廂閣」樓上。
也因此,「西廂閣」成了晏庭筠每日必定報到的地方。
每天,除了用膳、讀書時間外,他幾乎都待在小娃兒身邊,看著她哭、看著她笑、看著她無理取鬧,他幾乎能夠感覺到她在對他撒嬌,他總會不自覺地微笑。
經過兩個月,他想了上百個名字,最後,他決定叫小姓兒「寅月」。
從此,小娃兒成了他的小月兒;他說她圓圓白白的小臉蛋像極了中秋節的月亮,看著她,他覺得自己天天像在賞月一般,所以,小姓兒是他的小月兒。
寅月滿週歲,開口第一聲喚的不是娘,而是——「筠……筠……」
細小稚嫩、口齒不清的童聲,惹得晏庭筠驚喜地眉開眼笑,又抱又親。「小月兒,我的小月兒會說話了!她會叫我的名字了!」
寅月睜著圓圓的大眼充滿好奇地凝望他,見他笑,她也跟著笑,又喚了一聲:「筠筠。」
「小月兒,妳真是我最可愛的小寶貝。」五歲的晏庭筠癡癡望著她,傻傻地笑。
寅月微微側首,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多麼天真無邪呀!
忽地,在晏庭筠猝不及防下,寅月「嗯」了一聲,一堆白白的穢物以極噁心的狀態躺在他臉上。
「哎呀!怎麼又來了!」一旁看護的女婢誇張地叫了聲。「這小月兒是怎麼回事,老是跟少爺過不去!」
女婢抱起才剛會走路的寅月,一掌就要拍下去。
「不准打她!」晏庭筠厲聲命令,瞪視女婢。
「可是,少爺,她吐了你一身,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還抓傷你的臉,拔你的頭髮,打你……」
「她還小,不懂事,我告訴妳,她也是晏家的一分子,不准妳對她不恭敬,聽到了嗎?」
「是……是!」
晏庭筠的一番話,漸漸在下人之間傳開來,向來脾氣溫和的少爺,竟為了一個小娃兒大發脾氣!
從此,沒有人再敢欺侮寅月,因為沒有人敢得罪少爺。
時經十年,寅月十一歲了,晏庭筠也已是十五歲的翩翩少年。
一早,寅如嫣將女兒叫到面前,輕輕歎了口氣。「月兒,妳昨天又上哪兒去了?」
寅月筆直立在一旁,低垂著頭偷偷睨了母親一眼。
「娘,我昨天……昨天……陪庭筠……」寅月倏地掩口,吐了吐舌。唉!又叫溜嘴了!
看來免不了又得讓母親叨念一個早晨。
果不其然,寅如嫣輕蹙柳眉,不悅道:「月兒,妳怎麼又直呼少爺的名字了!娘一再告訴妳,少爺是我們母女倆的大恩人,沒有少爺,我們母女倆早已經凍死在路邊了,難道妳忘了娘說過的話?」
「娘,我沒有忘。」沒忘,她甚至都會背了,她娘接下來要說什麼,她還可以,字不漏照著念一周呢!
心裡才想著,她的嘴型就跟著母親的話張張合合,像唱雙簧似的,搭配得完美極了。
「既然沒有忘,為什麼還對少爺不尊敬呢?雖然少爺當妳是親妹妹般的照顧、疼愛,妳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不分尊卑,不懂得分寸,處處僭越,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娘難道是這麼教妳的嗎?」
「不是。可是,娘,是庭……」唉!又錯了!「是少爺不准我叫他少爺的,他說如果我喚他少爺,他就不教我讀書、習字,甚至不帶我上街去……」哇,完蛋了!她又說溜嘴了!
「妳昨天又跟著少爺出去了?」寅如嫣一雙秀眉越蹙越緊。
「娘,我……」寅月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尖地瞥見白玉蓮遠遠地慢步走進西廂閣,連忙大聲喊道:「蓮姨!早安,您是來找我娘的吧?」
白玉蓮笑著頷首,見寅月一副遇著救星的神情,便猜到她八成又挨訓了,難怪庭筠一早就要她過來找如嫣。她加快了步子。
寅如嫣一見白玉蓮,便出房門相迎。
「夫人,您怎麼親自過來了?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沒事,我只是一時興起,想到弘福寺燒香,來找妳陪我一道去。」白玉蓮說著,悄悄地朝寅月眨了眨眼。
「原來如此,我這就去準備,夫人請等會兒。」
「慢來,不急。」
直到寅如嫣離開,寅月這才吐了口氣。
「謝謝蓮姨。若不是您來,我可要被娘念得耳朵長蟲子了。」
「甭跟我客氣,蓮姨一直當妳是自個兒的親生女兒,妳可別學妳娘,跟我來那一套。」
白玉蓮寵溺地拍拍她白皙的臉蛋。
「我知道,蓮姨,是您疼我。都要怪庭筠啦!他昨天帶我上街去,被我娘知道了,娘說我沒個大小,尊卑不分。昨兒個庭筠還說有事他負責,今早我挨訓了,卻不見他人影,真是過分!」寅月噘著嘴,抱怨晏庭筠不守信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