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園除了以上這些人,還有一個小女傭,她的父母是宋伯的朋友,她在五歲那年雙親車禍過世,宋伯收留了她,本來是跟宋伯一起住的,兩年前白雪炎回來以後,白園這群老人就說他們習慣早睡早起,和白雪炎的夜貓族習性不同,就要小女傭搬進主屋去,方便白雪炎差遣。
這個小女傭,今年二十一歲,她叫高欣欣,只有一百五十七公分,身材平板上雙笑起來瞇瞇的單眼皮眼睛,長得不漂亮,也稱不上可愛,卻有一身玲瓏剔透的雪白肌膚,淡紅色的雙靨,粉粉的歷色,總是綁著兩條髮辮,相處久了會發現她有一股教人移不開視線的魅力,這和她的個性有很大的關係。
「高欣欣——」從二樓書房的窗台傳出一個厲聲的怒吼,彷彿不刺破那個遠遠在前庭花園裡拔草的女孩的耳膜不甘心似的。
時節是八月的炎熱天氣,午後一點鐘,陽光大咧咧地當空照頂,攝氏三十六、七度的高溫,正常人會躲在屋子裡吹冷氣,這個就是白雪炎本來要拉起窗簾,卻反而刷地一聲把窗簾大開,伸長脖子大吼的原因。
一個頭戴草笠,穿著一身工作服,蹲在花園裡的女孩聞聲回過頭來,她被陽光曬得紅通通的臉兒流著汗,小小的眼睛在陽光底下瞇起顯得更小了,聽見那聲別人聽起來刺耳的厲吼,她拉開了嘴角,笑笑地用清澈悅耳的聲音回應,「少爺,什麼事?」
她這一聲好心腸的詢問,馬上給一串辟哩啪啦的吼叫給丟回來。
「什麼事?!你白癡啊!這個時候你在那裡幹什麼?還嫌自己不夠丑啊!你也不想想你只有那一身皮膚還有點觀賞價值了,再曬黑還能看嗎?以後有人要嗎?」
白雪炎身高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一頭柔軟黑亮的短髮,絳紅的唇色,白皙的皮膚,頎長的身材,因為是中英混血兒,所以有一雙深海藍的迷人眼眸,平常就像個高貴的王子一般,是極為溫和、開朗、活潑的人,很多愛慕他的女孩子私底下都叫他「白雪王子」。
可是一遇上了高欣欣,這位白雪王子整個人就會性情大變,無端端的火冒三丈,一身血氣直往頭真沖。
「少爺,我在拔草啊,梨花伯打算傍晚移一些盆栽過來種,我得先把雜草拔乾淨,再把土鬆一鬆。而且我有戴草笠,也穿了長袖,不怕太陽曬的。」高欣欣就連對他解釋,也總是笑笑的。
白雪炎一怔,差點掄起拳頭衝下去把她抓進屋裡來,「我瞎眼啊!我看不出來你在做什麼?你這個笨蛋,我是說太陽這麼大,你會中暑的,你要除草不會等傍晚啊!」這個笨女傭!就一定要他直說才聽得懂?
「那來不及啊,梨花伯就是打算趁涼快時把這塊地弄好,所以我才得先除草的。不要緊的,少爺,我會注意的,而且我的身體一向很健康啊。」高欣欣笑一笑,回頭又蹲了回去工作。
白雪炎幾乎被她氣暈,他再也忍不住了,火速衝下樓。
等他一跑出庭院,馬上一把揪起了她,「人醜連腦袋也笨!別人曉得要趁涼快工作,你就不會嗎?而且,你不是在屋裡工作的嗎,什麼時候連園藝也變成你的工作了!啊?」這個遲鈍的笨蛋!
還好兩人身高有點差距,白雪炎的咆哮還差了那麼點距離才算直接貫人高欣欣的耳門,不過她有那麼點疑惑,他人都站到她旁邊來了,為什麼還要用遠距離傳話的方式那麼大聲說話,他難道還以為自己在二樓?
高欣欣靜靜地一笑,正要開口,忽然遠遠的在樹蔭下睡覺的梨花伯爬起來,他高大的身軀教人無法漠視,尤其光禿的頭顱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道光芒,白雪炎目光調了過去,正好接觸到梨花伯哀怨的目光。
「原來我是『別人』。」梨花伯望著他,沙啞的聲音略帶著憂鬱的語調,聽起來充滿老人孤寂的落寞。
「哎喲!我真是不敢相信,咱們夫妻倆為這白園做牛做馬都三十年有餘了,想不到少爺還把咱們當『別人』啊?真是白活啊!枉費啊!」梨花嬸從屋子裡走出來,馬上是一陣呼天搶地的抱屈,那一身瘦骨和不停按在眼角的手,更把她弱者的姿態完整的表現出來。
「吵什麼吵啊!大呼小叫的,連老娘睡個午覺也不得安寧,鬧火災啊!」碩大的體格從西邊的房子遠遠的衝過來,那破百公斤的體重走起路來彷彿連地都會震似的,一點也看不出有六十高齡了。
「來嬸啊,你給評評理,咱們這些下人在白家做了三十多年的活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老爺在世的時候可把我們當寶,現在老爺過世了,我們可是連草都不如了,少爺居然說我們是外人哩!」梨花嬸拉著來嬸,趕緊要她靠「這邊」來站。
來嬸一聽,瞪大了眼睛,馬上拉開她的大嗓門嚷嚷:「阿來啊!快來哦,少爺要趕我們出門了哩!」
「來嬸,來伯剛剛出門去買煙了。」高欣欣告訴她,細小的眼睛有著柔柔的眼神,嘴角牽著淡淡的笑容,「對不起,把你們吵醒了。」
「哎喲,欣欣啊,這又不是你的錯,我們都知道你是最乖的。做你的事,嗯?」梨花嬸尖銳的聲音在高欣欣這兒降了幾度。
高欣欣點點頭,在刺艷艷的大太陽下,又要蹲下去拔草,手臂卻有一股阻力,是白雪炎緊緊的抓著她,他瞪著她,又是一頓罵。「你這個白癡!人家說幾句好話,你就掏心挖肺,做得要死要活!值得嗎?」
白雪炎壓根就沒把幾個老人的話放在心上,反正一個個都是惟恐天下不亂的老狐狸!
「老頭啊,來嬸,少爺在說話了,我們這樣掏心挖肺,為白家做得要死要活,不值得啦!我看我們東西收一收,早早看破啦。」梨花嬸又把手按在眼角,那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