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旭炎一僵,「……她傷得有多嚴重?」
「她的腿要半年的復健才能正常的走路……更嚴重的是她的眼睛,她現在看不見了,我能夠找有名的醫生幫她動手術,但是復原的機率還是很渺茫,絳幾她……已經有一輩子失明的心理準備了。」鄭夕繪聲音便咽,「你知道嗎?對於她還活這件事她很自責,本來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她死去,所有的事情都將照著她預定的計劃進行,結果她沒有死,她只是失明了,當她清醒過來面對這件事,她甚至沒有求生的意志,她說這是她有預知能力以來唯一的一次失誤,她活下來是最大的錯誤,而且從她醒過來以後,她也失去預知能力了,一切的一切,都讓她陷入慌亂與恐懼之中,她恨死了自己還活著。」
「為什麼?我能夠明白她的眼睛看不見帶給她的痛苦,但是經過那麼大的車禍,她還能夠活下來已經是萬幸,就算失去預知能力讓她有一時的彷徨和不安,但這總比失去生命還好吧?她應該珍惜她的生命,何況李斯如果知道她還活著,就不會那麼痛苦了,你為什麼也跟著絳兒隱瞞,甚至沒有讓我知道?」杜旭炎揚眉,孟絳兒的現況讓他不忍心再責怪她們,但對她們假造死亡的作法實在無法認同。
鄭夕繪望著他,緩緩的低下頭,「我能夠明白絳兒的心情,如果我是絳兒,為了你,也許我也會這麼做。」
「為了……」杜旭炎忽然打住,恍然明白過來了。他望著她,心裡莫名的感動和心酸,「夕繪……」
「旭炎,我本來覺得這麼做對李斯、對絳兒都比較好,但是現在既然李斯已經知道真相了,我想,我們該為他們做一點事。我站在絳兒表姐的立場上,我比較希望李斯能夠給絳兒幸福。」
「……我明白。」同樣的,身為李斯的好友,他是比較希望李斯擁有幸福……他忽然不確定,是不是該把孟絳兒還活著這件事告訴李斯了。
但是……也許說出來,對他們兩人而言反而是好的呢?
☆ ☆ ☆
讓李斯以為孟絳兒死亡,是鄭夕繪提出來的,因為當時唯有這麼做,才救得了孟絳兒,而她好不容易讓絳兒有活下來的勇氣,她一點也不後悔做下這樣的事。
只是情況轉變了,同時帶著一份希望絳兒幸福的私心,鄭夕繪希望她能夠勸絳兒回到李斯身邊。
她打開窗戶,外面是一片陽光燦爛的綠意,微熱的風輕輕拂過樹梢,呈現出一份寧靜而迷人的景色,但是這一切孟絳兒已經看不到。鄭夕繪回過頭來,孟絳兒坐在輪椅裡,雖然目光空洞,那讓微風拂過面頰的神色卻是沉靜而滿足的。
孟絳兒其實一點也不怨上天奪走她的光明,她怨的,是她以李斯的妻子身份活下來,她無法接受因為她當初強迫的緣故,讓李斯擁有一個失明的妻子,這是她痛恨自己活下來的原因,因為她會造成李斯的負擔,她情願死,也不要委屈了李斯。
一個眼睛失明,還要做半年的復健才能走路的妻子,絕對不是她當初所要給他的!
「絳兒,我聽旭炎說,李斯他整個人都變了,他現在變得冷漠,不容易接近,似乎相當痛苦,我在想……也許讓他知道你還活著,對他比較好?」鄭夕繪觀察著孟絳兒的神色,試探性的說。
提起李斯,孟絳兒臉上就多了些許落寞,「他現在是盂氏企業的總裁了,身邊不缺可以安慰他的人,要不了多久,我和爸爸都將成為他的回憶,他很快可以從悲痛中走出來。」
鄭夕繪歎了一口氣,從孟絳兒的語氣裡就可以知道她不打算露面的決心。她卻不可以那麼快打退堂鼓,無論如何得說動她。
鄭夕繪在輪椅前蹲下來,握住孟絳兒的手,「絳兒,也許李斯愛你呢?那他可能一輩子忘不了你,你忍心讓他活在思念妻子的痛苦之中一輩子?」
「那是不可能的。」李斯不愛她,她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你又不是李斯,你怎麼能真正瞭解他的心思。為什麼你不想想,也許他在失去你以後才發現他愛你呢?你認為現在的你會成為他的負擔,也許李斯反而有不同的想法。」鄭夕繪握著她的手,望著那雙空洞的眼睛,「絳兒,你是這麼善良,這麼溫柔又善解人意,李斯能有你這樣的妻子,是他的幸福,你不要因為眼睛的關係就對自己死心了。」
孟絳兒反握住鄭夕繪的手,她的手指有一些冰涼,「表姐,如果李斯真的愛我,我才不管是不是會成為他的負擔,我都會回到他的身邊。但是,我明知他不愛我啊,我要怎麼收拾我還活著的這個後果?如果不是我強迫他跟我結婚,事情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這是我的失誤,我怎麼可以讓不愛我的李斯來承擔有一個殘廢的妻子這份責任!他是無辜的,他一點錯都沒有啊。」
鄭夕繪心疼地抱住她,「別再說了!你說這樣的話讓我好難過,好像你還活看是一個錯誤,我不許你有這樣的想法!當初你會強迫李斯娶你,也是出於一份心意,你只是希望他能夠理所當然的繼承孟家的一切,你是為了他呀。」
孟絳兒搖頭,不願意承認,「沒有這回事,我只是為了不讓爸爸辛苦一輩子奮鬥得來的心血毀於一旦,我知道如果沒有李斯繼承爸爸的位置,孟氏企業會落入叔父的手中,你也知道他是一個好逸惡勞的人,他很可能會賣掉爸爸在公司所有的股份供他花用,他根本不可能會去好好的經營公司,就算他肯,他也不是那塊料,我只是不願意讓爸爸死不瞑目。」
「就算你這麼說,你還是有為李斯著想過,不是嗎?」
「……那又如何?反正對李斯來說,那只是一份沉重的責任,他只是不想辜負我爸爸的栽培,他永遠都會覺得這是他欠孟家的。」孟絳兒無聲地歎氣,「我如果露面,對他而言也是孟家的重擔,他會毫無怨言的挑下這份沉重的責任,而我,會內疚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