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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入餐廳,管家和傭人已經等在那兒。
「先生、夫人。」
朱紫衣低垂著頭,很不能習慣這樣的稱呼,但在師聖夜面前,她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更別說對他們「抗議」了,她是盡量不引起他注意,就是觀音大士保佑了。
她微微抬起視線,讓目光剛好足夠掃瞄到那張起碼足夠容納二十人坐下來的長方形餐桌的桌面……師聖夜在最前端的位置坐下了,她鬆了一口氣,趕緊挑了最角落的位置。
她自己拉開椅子,趕忙坐下來,卻不見所有人都看著她,包括師聖夜在內。她把頭垂得低低的,兩手乖乖地擺放在大腿上,像個小媳婦似的等待,但是……直到發覺氣氛安靜得有些怪異,她才緩緩抬起疑惑的眼睛——
師聖夜繃著一張冰冷的臉正瞪著她,他對面的位置有一位女傭已經把椅子拉開了,只等待她入座……裝作沒看見。她依然想做垂死掙扎,正準備把目光收回……
「過來!」一個冷怒的聲音打破距離穿刺她的耳膜。
她馬上就瑟縮地顫一下,那張艷麗卻無辜的臉兒立刻就變白了,一雙手緊緊絞扭在一塊兒,緊抿著唇被動地緩緩站起來……傭人還拉著那張椅子,彷彿在催促她趕快去和師聖夜面對面坐似的……那實在會消化不良,對不起米農、對不起菜農、對不起豬農、對不起五穀雜糧耶。
心裡悶悶的,不情不願地用「龜速」移到師聖夜對面的位置,在傭人「體貼」的服務下入座。
所有的「抱怨」都在心裡,她是一句話都不敢吭。
廚房裡很快就開始把菜端上來了,她聽到林女士說道,「今天請廚房做的都是夫人愛吃的幾道菜,慶祝夫人健康出院。」
「哦……」她的視線角度只到桌緣,對面就坐著師聖夜,她連喘氣都有困難,更別說能完整的把話聽進去,好好回答,她只想趕快結束不能好好吃一頓飯的這場「酷刑」。
她聽到師聖夜拿起筷子的聲音,也趕緊跟著摸起筷子和面前的一碗飯,她連眼睛都不敢抬,筷子伸出去夾到什麼就吃什麼,然後匆匆地把白飯扒人嘴裡咀嚼兩下就吞入肚——嗚……糟……糟、糟了……
「夫人,怎麼了?」林女士首先發現不對勁。
師聖夜抬眼狐疑地凝睇她,看見她摀住嘴,臉色慘白地站起來,他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她來不及搖頭回應,兩手緊摀住嘴巴匆匆跑出餐廳,衝到盥洗室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師聖夜質疑的眼神掃向林女士和一臉無辜站在那兒的廚房助手。
「我去看看。」林女士很快跟著去。
「我、我們什麼都沒做。」被那冷冷的眼光給掃到,廚房的人臉色並沒有比朱紫衣好多少。雖然對那夫人很反感,也真的很想在食物裡「加點料」,但師聖夜在場,更何況一想到夫人那性格,光想像到事後的報復就很可怕了,還真沒有人敢付諸行動。
「……夫人剛才吃的蔥爆牛肉是她最喜愛的一道菜,新鮮牛肉是今天早上才空運過來,處理過程也和平常一樣,我保證絕對不會有問題。」廚師被叫出來詢問時,趕緊維護自己的信譽。
過了一會兒,朱紫衣緩緩走回餐廳,見到一排人都低著頭站在師聖夜面前,她眼裡有疑惑。
師聖夜瞅著她,她一張剛洗過水的臉色很白,雙手還下意識地停放在喉嚨和胃部兩個地方,看起來像是剛吐過……「你怎麼了?」
他這一問,她馬上一臉難堪,尷尬地低聲說:「那個……我……夾了牛肉吃……」
「這道菜出問題?」他的目光睇向那盤菜。
朱紫衣趕忙搖頭,「不、不是啦……是……慧印雖然沒有規定我一定得吃素,我以前在學校也吃葷的,但一向吃得清淡,而、而且……不敢吃牛肉……一吃就反胃……」她不自覺地瞥一眼那道菜,隨即噁心的感覺就湧上來,她趕緊把臉別開了。
過去服侍過宋秦芹用餐的廚師和傭人們都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包括跟在朱紫衣身後進來的林女士都知道宋秦芹的口味極重,吃辣、吃鹹、吃甜,更餐餐都要見到大魚大肉。
師聖夜若有所思地瞅著她好半晌,才轉移目光對廚師說道:「重新做幾道清淡的菜上來。」
「是。」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下一碗麵就好了。」她一臉靦腆,不好意思麻煩廚師為了她一個人特地又做萊,而且也太浪費了。
她的話卻又惹來所有人的瞠目結舌。宋秦芹要自己下廚?!這、這、這……莫非這回是要整廚房的人了?
師聖夜凝睇她,不著痕跡地審視了半晌。他對所有人說道:「既然夫人要自己來,就讓她好好表現一下……各位平時也辛苦了,紫衣,你不如也順道做幾道好菜,請大家嘗嘗。」
本以為可以看到她垮下的臉,但她卻為了一句「紫衣」,馬上欣喜若狂大聲說「好」,接著跑到廚房裡去了。
廚師愣在原地好半晌,接著,緊張地跑進廚房——等著收拾爛攤子。
※ ※ ※
晚餐過後,師聖夜走進書房。
關起門來,他馬上打了一通電話,「……你立刻著手去查朱紫衣這個人,我要詳細報告。」
掛上電話後,他依然沉浸在一頓匪夷所思的晚餐裡……
如果是演技,不可能連做菜都會,過去的宋秦芹別說連柴米油鹽都分不清楚,她可能連廚房都不曾踏進去一步,但現在的宋秦芹不但對各種調味料如數家珍,而且做出來的料理連廚師都嘖嘖稱奇,讚不絕口。
她有幾道素食菜色,就連廚師都擱下面子,虛心請教了,還直說這沒有二十年功力,絕對做不出來……
朱紫衣馬上謙虛笑道:「沒有啦,我十歲才開始學菜,十二歲慧印才正式讓我掌廚,不到二十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