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宋樵陽的眼睛。聽得出來他由衷為他們著想……但他究竟藏了什麼話沒說出口呢?他始終覺得宋樵陽應該知道些什麼,雖然他極力否認了,但是……一個為人母親的會為了女兒而拋棄信念,去相信道士,一個為人父親的——就算是醫生,看到自己的女兒完全變了一個人……還能如此冷靜,這,才是失常吧……
「聖夜,你最近和……秦芹處得好嗎?」宋樵陽打斷他的思緒問道。
師聖夜瞅著他的一臉關切。「如果您非要把她當作宋秦芹……那一切順您的意,我和她……目前是兩條平行線,談不上好或不好。」
宋樵陽聞言,那眉頭略微糾結,神色裡有著猶豫和擔憂,「她……我女兒是病了,也不知道……是否能復原,我請你多多體諒,盡量善待她,如果你們還是合不來,那就——」
「在一切事情沒有明朗之前,我沒意思要離婚……任何人戲弄我,都得付出代價。」他冰冷的說道。彷彿是對宋樵陽的「建議」頗為反感似的急急打斷。
只見宋樵陽的臉色更為難看。
「打擾了。」師聖夜轉身打開門,停了一下,終於回頭,「為了不影響我的生活,您的提議……我會告訴她。」
宋樵陽一怔,望著很快的重新關上的那道門……師聖夜,果然是個聰明人。他緩緩鬆了口氣……現在只希望他們這對夫妻……能夠處得來了……希望聖夜,能夠多疼惜她一點……
※ ※ ※
朱紫衣深深地攢著眉頭,對他去和宋樵陽談了以後的結果相當不滿意,可他就坐在對面的沙發而已,那雙深黑的眼眸始終不太有溫度,那抿成直線的嘴唇也好嚴肅,這距離太近了,她不敢太大聲反駁他。
她兩手抓著小澄翎的布偶熊戒備,眼裡才敢有埋怨,「可……我明明是我自己,為什麼要我假裝是秦芹?這樣欺騙宋夫人不好……一點都不好……我、我、我……不喜歡這樣。」
他盯著她手裡的布偶熊……那是他買給女兒的,不過幾乎都看見她在拿……她到現在似乎都還在避著和澄翎見面……
「在所有人的認知裡,朱紫衣已經死了,你,不管是外表和身份上都是宋秦芹,不管你喜歡與否,現在的你,必須承認自己是宋秦芹——起碼走出這個屋子,你就必須這麼做。」師聖夜低沉的語調不自覺地維持著一貫的冰冷和威嚴。他不要求她連在家裡都得把自己當成宋秦芹,那別說她受不了,連他……都不能忍受。
他的聲音一出來,總是會令她習慣性的瑟縮。她把布偶熊抓緊了一點,整個人往沙發縮進去。
她緩緩低下頭,困擾而不悅地噘嘴,「……我裝不來秦芹的樣子,我……我也害怕和宋夫人談話……不行啦,她一定一眼就能把我看透了,會穿幫的,到、到時候,她又會瞪我了。」
「……那麼,就讓她帶道士來,把你的靈魂從宋秦芹的身體裡趕出去好了。」
朱紫衣隨即嚇得全身發涼。但、但是……不對呀……她膽怯地瞥一眼存心嚇唬她的師聖夜,「這、這是我的身體,不是秦芹的身體,我、我、我……不用怕道士的。」
師聖夜狐疑地瞇眼盯住她,「……你的身體?」這個問題,他想都沒想過。
「嗯!」面對他的質疑,朱紫衣很確定地點頭。借體還魂?她想都沒想過。
他的目光習慣性地發出逼視的冷光,「頂著一張宋秦芹的臉皮,你怎麼證明你現在使用的是自己的身體?」
「那當然是因為身體特徵的緣故。」她毫不考慮就說了。
師聖夜望著她,「在哪裡?」
朱紫衣一怔,隨即臉色發紅,低頭羞赧地嗔道:「我、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師聖夜凝視著她嬌羞可人的模樣,自然產生好奇,口氣顯得寬鬆許多,「你不說,我要怎麼幫你還原身份?」
「還原身份」這句話對她而言確實帶著極大的吸引力,她的眼裡閃起希望的光彩……但一想到得跟他說那裡的特徵,她的嘴巴就硬是張不開,光想著要說出口她的臉就滾燙了。
「反、反正……我……我很清楚……這是我自己的身體,我……頂多只是換了臉……和除掉身上幾個部位的不同而已,我絕對不是附著在秦芹的身體上的靈魂,我絕對不是死了啦。」她環緊自己的雙臂,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體。
師聖夜瞇起眼,一道森冷幽光一閃而逝。
「……你沒說謊?」
「那當然,我才不會說謊呢!」被他的質疑激起不悅,她有一些憤慨地拉高音調,但隨即也憂心地悄悄看他一眼……咦?還好、還好,他沒生氣耶……只是,怎麼一臉凝重啊?
師聖夜想起宋樵陽斬釘截鐵的說他不相信有「借體還魂」這回事,再加上現在朱紫衣說的話……他彷彿走入更深的迷霧當中,整個疑團似乎愈來愈複雜了。
如果不是「還魂」……他瞅著蜷縮在沙發裡的人兒。如果不是,那麼,那場車禍當中死的人是——宋秦芹?他的眼微瞇起。那和他結婚的人是誰?生下澄翎的人是誰——
咦?咦……咦、咦!他、他、他……朱紫衣緊緊憋著氣,目光跟著師聖夜站起來的角度往上仰。不、不、不……要呀……她連呼吸都不敢,焦距隨著他的靠近猛然收回來。
師聖夜坐在她的身邊,撇頭看著她。她低著頭,把手中的布偶抓得死緊,纖細的肩膀看得出來因為他的靠近而呈現緊繃。
「把衣服拉上來。」他深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穿的淡粉紅色襯衫,口氣依然是命令。
朱紫衣一張小臉漲成豬肝色。「咳!咳、咳、咳……忘、忘了呼吸……咳、咳……」
師聖夜扯起眉頭,一隻大手伸到背後幫她拍拍背。迷糊!
好不容易把氣息調勻了,她的眼角瞄著他那隻手,臉色一下子轉白又轉紅。移、移……移動身體……好了。她不敢趕走他難得的「好心」,身子一點一點往旁邊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