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一個她不太可能還記得的年紀,可她就是記得,深刻的記憶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那年她六歲,來到孤兒院。
她的父母直到中年好不容易才懷了她,生下她以後就不能再生了。她當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來到孤兒院並不是要將她送進來而是想給她找一個手足好做伴。
裡面,有健康的孩子。也有殘缺的孩子,她像是來到一個從來不知道的世界,好多、好多雙眼睛都在看她,她不知道他們在看她什麼—一是看她漂亮吧,她本來就很漂亮的,大人們經常誇她可愛又活潑呢。
她本來是這麼以為的,直到一隻比她還瘦小的手拉她身上漂亮的洋裝,用著閃閃發亮的眼睛盯著看,她才知道,原來這麼多眼睛看的,是她的衣服,她頭上綁著的小天使髮飾,還有她新買的紅色鞋子——後來,她才知道這些比她大或比她小的孩子都沒有爸爸媽媽疼愛,他們不能像她一樣有很多的新衣服和新鞋子穿……那時候年紀還小,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有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能有新衣服和新鞋子,小小的腦袋裡,有著不少的疑問。
媽媽說,她可以找一個喜歡的孩子,跟她一起回家,以後就有人跟她玩了。一想到有人陪她玩,她就想要好多、好多孩子跟她一起回家,但爸爸說,她只能選擇一個,好難哦……啊!那個女生好像她哦!
不過,她好瘦、好小,坐在小椅子裡安安靜靜的,她也在看自己,眼睛一對上,她就笑了,笑起來一好可愛哦!
「媽媽,她,我們帶她回家。」她指著,立刻跑過去,開心地拉住一隻比她還瘦還小的手。
然後,她有了小她一歲的妹妹。
那天晚上,她迫不及待地要同妹妹一起洗澡,她終於有了伴呵,她們一起褪下衣服,然後,她盯著妹妹的背——
「哇啊——媽!哇啊……嗚……」她被嚇哭了,被妹妹背部皺皺的紅白紅白的好醜好醜的肉塊嚇哭了——好可怕哦!
而她的妹妹,因為她哭,也跟著哭了,只是她的哭聲好小、好小,好叫人憐惜……
這成為她永遠也忘不了的記憶,第一次看到妹妹背上燙傷的痕跡,後來她才知道,妹妹是在公園的垃圾桶旁被發現的,才出生不久就被丟棄在那兒,已經奄奄一息,她在醫院住了好久、好久,也沒有人認領,才送進孤兒院,當時,鬧了好大一篇新聞。
不痛嗎?為什麼妹妹還能夠笑?那是好大一塊啊,她 記得她曾經不小心小指頭去碰到剛燒好的熱水,就已經痛得哇哇叫,哭了好久、好久了,為什麼妹妹還能夠笑?
第一次在孤兒院看見妹妹,她對著自己笑得多開心……
她哭了,為妹妹的笑而哭了;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熱乎乎地痛,只是從那時候起她就決定,她要保護妹妹,再也不讓妹妹受到任何傷害。
她叫古艷陽,妹妹就叫古秋怡——
每當,有人說她們姐妹長得好像時,她們會相視而笑,打心底開心地笑。
她,一輩子都要保護她的妹妹。
第一章
她一直就知道姐姐的決心堅不可摧,可她總以為愛情能夠軟化姐姐,以為尹濂亭能夠教姐姐放棄堅持。可是,他們交往快三年了吧?
尹濂亭還是無法說服姐姐結婚,就因為,他們中間卡著她這個不結婚的妹妹……
「唉……」一個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熙來攘往的人群,繁華的都市街景,閃爍的霓虹,沒有一樣能夠讓她覺得新鮮或感動,周圍的熱鬧反而讓她的心更顯得落寞,讓她反而想念「姐妹館」的寂與靜,她真的只離開三天而已嗎?她都歸心似箭了呢。
明天就回去吧,已經侍了三天了,夠了。
下了決定,心情開朗了許多,嘴角也才有了笑容。她走快了幾步,踏上天橋,不曾去注意周圍的男人對她的反應。
穿著一件飄逸的紫色洋裝,她很美,五官美,包圍著她的靜與柔的氣質更是教人怦然心動,她看起來是那麼與世無爭的脫俗,在熱鬧的都市裡顯得格格不人。她彷彿一堆發亮的寶石裡面推一的一顆珍珠,那麼稀有、可貴,吸引人屏息注目;不經意與她擦身而過,會被她身上淡淡的清新的香味牽引回頭……好美啊!
她抬起頭,及肩的長髮給風吹動。她記得是這天橋沒錯吧?剛剛是從這裡過來的……有人躺在天橋上?
古秋怡停下來,望著天橋中央躺平的一個人,看見一雙雙急於走進的腳,訝異於沒有一雙停下來看看是怎麼回事,這要是發生在他們那個安靜的小村子,早圍了一堆人過來了。
她上前。才蹲下來,馬上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原來這人是喝醉了。她兩道彎彎的細眉微顰,就算是個醉漢,也不能任他躺在這兒不理……
古秋怡伸手推他,「先生,這兒不能睡的,而且你妨礙行人了。」
不對啊,她講了他也聽不進去吧,他就是醉得不省人事才會躺在這兒……「呀啊!」 她嚇得身子一個不穩,手心擦了地——
他的眼睛忽然睜開了,深炯的目光毫無困難地鎖定她,瞅著她,卻又不發一語,身體更是動也不動。
「你……好像也沒有喝得那麼醉……你應該可以走吧,那就別躺在這兒妨礙人了,也挺危險的,萬一不小心給人踩著了。」她站起來,拍拍手心的灰塵,感覺到些微刺痛……
「你願意讓我吻你嗎?」躺著不動的男人突然開口,低沉粗嘎地吐出驚人的要求,那雙深邃毫無渾濁的眼神凝望她不像是醉得胡言亂語。
「……耶?」她是聽到了,但無法把毫無關聯的兩件事連接在一起,反應變得遲疑呆滯。
「願意嗎?」
她低頭望著理直氣壯、惟我獨尊地平躺在地上的男人。他凌亂的發,不修邊幅的臉龐,身上皺皺的黑色襯衫少扣了鈕扣,衣服下擺蓋過黑色長褲,整個感覺只有邋遢而骯髒能夠形容,他卻是那麼漠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