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翊注視她,焦距卻不知落在何處。
「你知道宛瑜為什麼住院?」
「一般性貧血?」據她所知。
「那是我要他們寫上去的,真正的病歷表在我這裡。」余翊咬牙,「宛瑜懷孕了,目前身體狀況很不穩定,隨時有可能流產。
「什麼?」紫姬從頭涼到腳底。「余大哥……現在怎麼辦?」
「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只要宛……現在怎麼辦?」能夠平安就好……」
「老天爺,他的要求不多,只要宛平安就好……」平安。
只要她平安,他別無所求!
※ ※ ※
她不得不跟他走!
他說在醫院裡放了定時炸彈,他說他不在乎累及無辜,他說他只要余翊死,陪葬多少人都無所謂。
她知道他做得到,所以必須答應他的條件,跟他走。
關彥聰的駕車技術一流,速度快得驚人,藍宛瑜已經臉色慘白,一顆心幾乎跳出喉嚨。
她嚇得甚至無法開口求他開慢一點,只能緊握得指關節泛白,全身的肌肉緊繃得顫抖。
在她幾乎休克時,關彥聰減慢了車速,以平穩的速度轉往一條小道,駛上山腰。
他往後視鏡瞄一眼,睇以輕蔑的眼色。往身旁一瞥,才發現藍宛瑜面無血色。
「是不是讓你有『重溫舊夢』的感覺?」他對她泛起冷笑,心底卻為那張白紙般的容顏感到刺疼。
「對你,又何嘗不是如此?」藍宛瑜注視前方,眼神茫然。
余翊賠給她一副隱形眼鏡,如今視界清晰,然而她已經不屑一顧。
關產聰嘴角的笑容隱去,神色惱怒。「別對我逞口舌之快!」
「我沒有,只是把事實說出來……我這麼說你也不會相信,算了。」藍宛瑜平淡地說,沒有任何情緒反應。
他的車速緩慢了,她似乎也已經不再膽戰心驚,但臉色卻依然慘白。
關彥聰睇她一眼。
「你的貧血很嚴重?」他瞄過她的病歷卡。
藍宛瑜彎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卻沒有回答。
關彥聰皺起眉頭,不再說話。
車子蜿蜒開到一座山莊前,此處景色優美,卻罕無人煙,山莊大門反鎖,裡面也空無一人。
關彥聰用遙控器打開大門,將車子開進去,然後停在一棟較大約兩層樓木屋前,旁邊還有十來間的小木屋。
附近的草坪修剪整齊,花木整理得井然有序,看起來經過一番細心的照料。
「下車。」關彥聰冷冷地去下一句,逕自走進屋裡,也不怕她逃走。
藍宛瑜下車,還沒站穩,已經先抱著腹部蹲下來。她的神色似有一抹痛苦,但經過一會兒,她緩緩支撐著站起來,並且很緩慢的走著。她的手像保護什麼似的緊緊按著腹部,卻每走一步,盈盈的眸眶裡就多擒著一滴淚。
關彥聰走出來,盯著她不穩的步伐踩上屋前的階梯。不過只有幾個階梯,她的走法卻似已登過千層樓高一般完全的無力且搖搖欲墜,他緊握住欲仲向前的手掌擺放在身側,並且站在原地不讓自己動彈。
直到藍宛瑜走到他面前,他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經汗濕。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她的額際滲出冷汗,臉龐難掩痛楚。
「我扶你進去。」他終於還是忍不住。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她戒懼地退後一步,腦際閃過他曾經強吻她的畫面。
關彥聰瞪視她一會兒,握起拳頭憤怒地轉身走進去。
「立刻進來!」
藍宛瑜悶哼一聲,抬手抹去淚水,緩步跟隨進去。
屋裡的擺設簡單,以暗色為主調,充斥冷酷的味道,並且有一份新的感覺,應該剛裝潢好不久。
「你還沒回答我,帶我來這裡做什麼?」藍宛瑜抓著椅背,沒有坐下來的意思。
關彥聰瞅著她,「你不問我,這裡是什麼地方?」
藍宛瑜沉默了一會兒。
「這裡是什麼地方?」如果他要她問。
「我的家。我回台灣以後真的。你記不記得十年前我告訴過你,不管我到哪裡,不管你在任何地方,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我會找到你,到時候你將痛不欲生?」他對她遞出冰冷的視線。
「我能夠忘記嗎?你不也做到了?」藍宛瑜垂下眼瞼,口氣冷冷淡淡。
「不,還不夠,我說了,我要你痛不欲生,而我發現唯一的方法就是讓你的愛人——余翊死!」他冷酷無情的口氣裡混雜了一絲妒恨。
藍宛瑜猛然瞪向他,「我跟你來了,你答應過我不傷害他。」
「我只答應你不炸掉他的醫院連累無辜。」關彥聰冷笑,「談到他,你的精神就來了。」他重重地坐在沙發上。
「我早告訴過你,如果你敢傷他毫髮,我也不會苟活。」藍宛瑜一手抓著椅背,一手緊緊抱住腹部。
「我也早提醒你,任何接近你的男人都該死,還特別警告你,不要讓余翊靠近你……你不該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關彥聰對她怒目切齒,眸底卻充滿著複雜柙色。
藍宛瑜冷視他半晌,深深吸了口氣,心底彷彿作下決定。
「你說得對,是我的錯,我應該聽你的話,不應該對余翊說……我愛他。」她掉下淚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就是別傷害他……我求你,好嗎?」
關彥聰幾乎動容,面對雲鬢花貌,他朝思暮想十年的女人,又是一張梨花帶雨的面容乞求他,他豈能不心軟?然而,她居然是為了別的男人而求他,面對同時令他憎恨的女人,他又如何能夠原諒!
「你要自己打電話叫他來,還是由我代勞?」他的口氣透著一股寒意。
藍宛瑜的眼淚落得更快。余翊說過,她想哭就哭;余翊說過,會陪著她,幫她擦眼淚……
「我已經求你了……你說,究竟要怎麼做……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罷手?」她閉上眼,再張開時,雙眸清亮,淚水卻依然直落。
沒有人了……只有她為他們的孩子哭……余翊……
「只要你痛不欲生,我就會罷手;只有餘翊死,你才會痛不欲生。」你才不屬於任何人!他真正想告訴她的只有這句無法說出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