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純情美少女,所有的人都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是嗎?小築。」侯亞農抓過吉他,修長的手指隨意地輕輕滑過五根弦,悅耳的音律瀉過耳際。
路小築脹紅著臉瞪向候敏,心裡咒罵著那只死猴子,越幫越忙,教她更是糗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這麼一來。倒顯得她很不大方。
為了轉移眾人的目光,別再往她身上注視著,只好說:「我去煮晚飯了。」
沒說還好,一說,大夥兒笑得更厲害,其中一個有點黝黑的男生抱著一支吉他把玩看,他笑得最為大聲,還說:「哇,果然是純情美少女,我喜歡。」那朗朗的笑聲,一點兒也不怕傷了她,還赤裸裸地示愛,說得好像她不在場似的。
侯亞農見她羞怯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可憐模樣,才放她一馬。「豆子,別鬧了。」他轉身跟其他幾個人說:「她叫路小築,是我老妹的同學,你們也自我介紹一下,喏,豆子,就你先來吧。」
四個人分別就位,守在自己的樂器上,那個方才嘲弄她的男生,跟她眨了眨眼,手指飛快地在五根弦上撥弄著,彈的是eagles合唱團的Hotel CalifOrnia前面那一段獨奏,那是她聽過最能表現電吉他功力的曲子,強烈而尖銳的音律撼人心弦,當大家聽得熱血沸騰時,他卻隨即戛然而止,很誠懇地向她彎腰致意。「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我叫竇季天,叫我『豆子』就可以。」
路小築也報以一個甜美的微笑,眼神裡充滿了對他方才表演的讚歎。
猴子卻抿了一下嘴角。「愛現!嘴巴跟老哥一樣滑頭,真是物以類聚。」
接著貝斯手。Keyboard手和鼓手也各自秀了一段,再介紹自己的名字,個個都是性情中人,但是有一點路小築倒感到好奇,一個樂團裡該有的角色都齊了,那麼躺在稻草堆裡安然睡大覺的人,又負責哪項樂器呢。最厲害的是剛才那麼嘈雜的情形下,他的睡眠居然可以毫不受影響,身子竟連動都沒動一下,好像身處外太空似的。
路小築不免好奇地問:「他呢?」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看往稻草堆,侯亞農開口欲回答她的疑問時,侯敏倒搶先說話了。「他叫夏霖,負責作詞作曲的。」她的神情愉悅而興奮,臉上還漾著幸福的神采。
到這兒,再笨的人都看得出來了,她總算才瞭解猴子為何那般熱心地陪著她來山上探班了,原來是別有目的的。
「喂。夏霖,醒醒呀!我來了!!」候敏蹲到夏霖身旁,嘴巴湊到他的耳朵邊,小小聲蟲嗚似地叫喚著,兩眼充滿愛慕地看著他。
然而睡覺的人仍是繼續睡覺,不為所動,倒是候亞農說話了。「別吵他,讓他睡吧!
候亞農叫開老妹,冉轉頭向竇季天吩咐:「豆子,你扶夏霖進去裡面的房間睡,免得著涼了。」
那個叫豆子的人,正要放下手裡的貝斯時,侯敏已經走過去稻草堆了。「我來就好。」她動作輕柔地搬動著那副削瘦高長的身軀.似乎有點力有未逮,只好又抬頭叫了聲。「小築,來幫我一下。」
她楞了愣,怎麼要她去抬扶一個不認識的男生的身體,怪怪的。
「快點過來啊!」她還在猶像不決時,猴子的手卻已經整個抱住那個人的上半身了。
她慢慢地挨過去,心裡衡量著該從哪個角度去扶持,比較不尷尬。
「哇,夏霖好幸福呢!我也要。」那個叫豆子的男生調侃著猴子。
「你啊,下輩子吧!」猴子老實不客氣地以回去。
這就是她欣賞的猴子,敢愛敢恨,可以明目張膽地去愛一個人,毫不畏懼別人的眼光,反觀自己卻老是別彆扭扭的,什麼事都悶亦心裡發釁,留在腦子裡反芻咀嚼,別人永遠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麼。
後來,在山中小屋待了三天兩夜,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貼近候亞農,也是兩人相處最久的一回,能和喜歡的人共同作息,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當然是各睡各的床,她已經心滿意足了,衷心地感謝猴子死拖活拉將她帶來這兒。
當然在這幾天裡,她也慢慢和其他的樂手混熟了些,雖不像猴子和他們那般熟絡,倒也可以說說話開開玩笑了,除了那個叫夏霖的男生,原因不是她不願和他說話,而是在那幾天裡幾乎不曾見他開口說過話,就是最善於哈拉的猴子也無法打開他那兩片封鎖的嘴唇,一個人生起悶氣來,因為誰都看得出來猴子可是為他而來的。
她不明白為何那個人老是眉頭深鎖,一身的白衣白褲更增添幾許憂鬱氣質,不像其他的團員,黑衣皮褲,十足的搖滾味。有回,她正要出門去找侯亞農,忙亂問差點和他撞個滿懷,他連道歉也沒說一聲。只是雙手插在長褲口袋裡斜斜地瞟了她一眼,看得她渾身起哆嗦,站在門外的豆子見怪不怪地對她說:「這傢伙就是那副德行,陰陽怪氣的,別理他。」
路小築倒是淡然,反正是不相干的人,也沒打算主動和他攀談,她的目光只鎖在候亞農身上,才沒空理會這樣的怪人呢!後來的幾天裡,仍見他老是閒閒散散地在山林間晃來蕩去像個幽魂似的,從不與人交談,老是手裡夾了根煙,也不真抽,就是習慣在兩指間夾根東西似的,兩眼總是眺望著遠方,想事情,想得極專心。
這時的她,才會好奇地揣側著,那個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 ☆ ☆
暑假結束後,升上高三了,她應該「挖糞塗牆」的,否則明年怎能考上下大,加入熱音社呢?更別妄想要天天見到心儀的候亞農,唉!人的一生裡好像有很多事情是要條件交換的,真是無奈。
一九九九年帶點世紀未的蒼涼感,那天,好像是九月九日吧,只記得是剛開學沒多久,黑板上寫著距離大學聯考的日子已經破三百了,即使下課短短的十分鐘裡,同學們仍伏案啃書,幾乎要把桌子也吃了,可她卻還有那種美國心情突然超想吃街口那攤杏仁露,為了消弭罪惡感,還給自己找個合理的借口。「反正多讀那十分鐘也不能保她一定上T大,不如吃飽了,比較有體力讀書效果肯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