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她才剛送小傑去上課,哪來的時間看報呢。
攝影組的十三郎見了她,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問題。「芝縵,今天的頭版看了沒?」
她搖搖頭,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十三郎垂著八字眉。「等一下要是想哭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你。」
哭?自從決定未婚生下小傑那一刻起,她已經把所有的淚哭干了。「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節嗎?」
接著是銀珊走過來,丟給她一份報紙,把她的頭壓向頭版上的一張照片。
「咦!這傢伙怎麼上了頭版?」一定是昨天被她趕出去,沒地方可住又沒錢,所以鋌而走險犯法了。
「他不上頭版誰有資格上!嘖嘖,沒想到Mr. mento長得那麼帥,又有錢,最重要的是他還未婚呢 ——」
「等等,你在說誰啊?」報紙上明明刊登的是被她掃地出門的管星野,怎麼銀珊會一臉崇拜偶像的無知少女模樣,在一旁兀自陶醉看,嘴裡還喃喃地念著Mr. mento的名字。
「他呀!」歐銀珊也指著相片上的人。
唉,有交集了,她們說的是同一個人。「他的名字叫「饅頭」呀,大姊!」
「是啊,是Mento啊,那個美國科技業的當紅炸子雞Mento嘛!現在全台灣的未婚女人都認識他了,我可慘嘍!情敵那麼多,怎麼勾引他呀——」
歐銀珊還在盤算她情敵的正確人數,黎芝縵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手機響了都沒聽見。
「芝縵,你的手機在響呀。」歐銀珊看她發呆得像個傻子。
她兩眼空洞地接聽手機。「喂……」聲音抖抖的,像恐怖片裡夜半三更出現在墳場的——鬼魅之音。
「「妹妹」,是媽媽啦,那個電腦博士有沒有愛上你?」母親沒頭沒腦問道。
「媽,你在說誰呀?哪來的電腦博士?」為什麼每次她正煩的時候,母親一定要來插一腳呢?
「就是你的大姨媽的大伯家的小兒子呀,他就是你要採訪的那個「密斯特饅頭」啊。」
母親的破爛英文再破再爛,她都聽得懂,只是為何全台灣的人都知道,連她母親從來不看報紙的鄉下人都知道了,她卻還被蒙在鼓裡。
「媽,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她氣得想砸了那支大哥大洩憤。「啪!」沒說再見便用力地掛掉電話,總算手機還留了全屍。
「你還好吧?」歐銀冊已經習慣她每回和她母親講話的方式,只是這回比較不孝,吼出聲來,以前都是悶在心裡,電話掛了之後才發作。
她氣到最高點,連舌頭都不聽使喚,結巴地像頭一次說話。「那傢伙……真……的……是……密……斯 ……特……饅……頭……」天啊,她居然被母親傳染了那口破爛英文。
「哇,你的英文好難聽啊!」歐銀珊撇撇嘴嫌棄著。
她直想一頭撞牆,看能不能變得聰明伶俐一點。
邊城走了過來,一掌拍在桌上,驚醒了她們兩人。
啪!「芝縵,全國的報紙都拿Mr. mento的訪台新聞做頭版,為何只有我們不知道——」他的聲音是發自丹田,所以綿延而夠勁。
「他來台灣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她想解釋,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邊城推開歐銀珊,站到她面前來。「那你為何沒向我報告——」
她從來沒看過溫和的邊城發這麼大火,其他的同事不是趕緊回位坐好假裝寫稿,就是快步走出辦公室,避風頭去了。
突然整個辦公室裡,只剩下她和邊城。
「我一直「暗槓」這條新聞,無非是想留給你做獨家,你卻——」邊城霎時猛歎口氣。「太讓我失望了!」
她是愧對邊城,壓低了頭,無顏面對他的厚愛照顧;忽然又抬起頭來,精神振奮地說:「我現在馬上去找他做獨家的「人物專訪」。」
「別再讓我失望了!」邊城的聲宣送走她,聽進黎芝縵耳裡,有如燕王送走荊軻時的風蕭蕭之意。「芝縵,加油!」
所謂士為知已死,她會成功的,因為她比荊軻聰明。
「把版面空出來留給我。」她很有自信地回頭告訴邊城,心裡卻不斷地咒罵那個死「饅頭」,因為她真的被說中了。
她的確後悔了,不該趕走獨家新聞啊。
* * *
五星級的飯店lobby裡,擠滿了想要採訪Mr. Mento的媒體記者,個個卻不得其門而入,只好在樓下苦苦等候著。
只有她一人在保全人員的帶領之下,順利走進總統套房裡,再次見到那個被她趕走的獨家新聞。
「Mr. Mento,黎小姐來了。」保全人員關起大門,自動消失在兩人的視線裡。
她站在門旁,好奇地打量站在一大扇防彈落地窗旁的男人,身穿剪裁精緻的小領西裝,襯出他高挑挺拔的身材。
內心暗自驚呼,卻不敢聲張。哇,夢中的白馬王子現身了!
「你真的是Mr. Mento?」至今她仍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跟那個來探親的「聳芭仔」是同一人。
他手裡捻著一根雪茄,是巴西出產的,味道濃烈得嗆人。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他斜側過半邊臉來,眼角透出一股冷漠,眼睫一掃,瞄到那一雙熟悉的Nike球鞋,眉頭皺了一下。「在你跟我去紐約之前,得先幫你換掉那一身女扮男裝的衣服。」他記得流蘇從來不穿球鞋的。
「喂,你別太過分了!不告訴我真實身份也就罷了,幹麼還損我女扮男裝。」她只不過是頭戴棒球帽,身穿T恤牛仔褲,再配上那雙輕便舒適的球鞋而已,哪裡有女扮男裝,一點也不懂得欣賞健康型的美女。
他揚起手來輕拍兩聲,突然冒出兩位穿著時髦的女人,忙著在她身上量胸量腰的,東摸西摸的。
「喂,你們在幹什麼?救命啊,我怕癢呀!嘻…… 哈……」她最怕人家亂摸她的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