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最初的一朵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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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喲!要笑死人了!都已經是去年的事,你還記得?此小羅非彼小羅,這一個叫羅菊峰。」

  「為什麼呢?雪釵,羅思通有什麼不好嗎?」

  「他呀,死腦筋,不知變通,即使我再愛玫瑰花,也不希望每次都收到最便宜的紅玫瑰。他為什麼不送別的呢?枉叫思通了。」

  「就為了這個原因?你未免太兒戲了。」花靈也知道她聽不進去,微微歎息。「這位又剛好姓羅,你真本事。」

  「嘻!這正是我聰明的地方呀,花靈。每一個我都叫他小羅,免得一不小心叫錯名字,那才糗大了。」

  「這次是認真的?」

  「得啦,我的貞潔淑女,你真相信誰跟誰能夠一生一世?我才不那樣冬烘呢,有緣就在一起,無緣即各奔東西,誰不是努力在尋找下一位有緣人?」她輕蔑地哼一聲,那股瀟灑勁兒,是花靈一輩子也學不會的。

  雪釵若非本身很有自信,當會嫉妒花靈的美了,聽母親說,花靈簡直是失蹤整整二十年--李雲雀的化身。她完全傳承了生母的美。一張典雅復古的面孔,迷濛地、細長的眼睛,優雅嬌弱的氣質惹人憐愛,淡漠的笑容使人感覺神秘,岳花靈是一本上了十二道金鎖的書,沒有人瞭解她在想些什麼。

  在心情適當的時候,雪釵也不勝同情花靈的身世。別人沒有父母,至少還可見到實在的兩座墓碑,而花靈的父母卻拋棄尚在牙牙學語的她,不知所蹤。

  岳引宏和李雲雀這對夫妻,在家族中若有人一談及也總是閃閃躲躲的。雪釵還記得念小學時,花靈由學校哭著回家要爸媽,因為導師發現她的家長是伯父,當著很多同學的面問她的父母上哪兒去了……,那是花靈哭得最凶的一次,結果吃了岳引商一耳光,從此她就不再問了。

  她說:「我就當他們死了。」

  事實上,再也沒有人見過她悲歎身世。

  不過,在成長過程中,從親戚們斷斷續續、遮遮掩掩的談話中,雪釵因常膩在母親身旁,沒人去認真她一個小孩子,所以聽了不少,還跑去告訴花靈,炫耀自己的本事。

  原來岳引宏是非常有魅力的男子,大家都說比岳引商漂亮十倍,而且人又聰明,可惜就是不認真,喜歡新鮮,一連換了三所大學,結果沒等畢業就和年紀比他大的女人結婚了。聽說那女人是跳舞的,跳哪一種舞呢?雪釵一直搞不清楚。總之,這兩人因為彼此的喜好新鮮而結合,生下一女後不久,李雲雀走了,有人說她跟了別的男人,淪落到舞廳去,也有人說跟著外國舞團到世界各地表演。答案每次都不一樣。至於岳引宏呢?岳引商說他早料準他不是肯安分的人,遲早死在外頭沒人哭!

  可是,花靈並不感激呢,反過來掃她的興:「我不想知道他們的傳說故事,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這人,最沒心肝了!」

  明白自己的來歷,失去了美麗的幻想,花靈如何能不傷感呢?誰要一雙背後遭人指指點點的父母?

  花靈是渺小的,沒有可與雪釵相媲美的條件,是讓她羨慕過一次:「我好想跟你交換名字。岳花靈,花靈--這名字一念出來,就足以教男生神魂顛倒,詩情畫意,好有氣質的樣子。」

  這樣沒腦筋的話,聽的人只有微笑而已。

  如果生命中的個體可以交換,花靈非常樂意作岳雪釵。有神氣的爸爸作靠山,又有媽媽可撒嬌,還有個在當兵的哥哥好炫耀。岳家的富有與權勢,使她活得理直氣壯、順順心心,有誰會喜歡做岳花靈呢?

  雪釵才不去管這些呢,她是明麗光鮮的,屬於人上之人的大三日語系系花,彷彿生來就是要享受生命的,沒有太多空閒站在別人的立場發出同情之聲,何況她不以為花靈過得比她差,只是被管得嚴一些,再加上個性保守,才顯得較為孤僻。

  在電視新聞播放立法院鬧事消息時,你一定常見到這樣一個人:個頭粗粗壯壯,一張大臉,獅鼻闊口,聲若宏鐘,極具權威相,可以赤手空拳對付圍堵他的其他立委。對了,他就是岳引商,花靈的伯父。

  在夏天開始時,花靈還鄭重的先徵求他的意見,看是否要她去他的公司或事務所幫忙?

  而當初勉強讓她去請大學,卻規定她選擇家政系,學習做一個「好女人」的大忙人,自開春以來,頭一回有空正視她:「你長大了,又有了很好的學歷,我的責任就是替你挑選一位好丈夫,然後我對你的教養責任就算了了。」

  「大伯!」人生才剛開始,正可以逐漸喘口氣說話的時候,他要她結婚?

  「難道你不想結婚嗎?」

  「太快了,大伯。我想出去工作一段時間,然後……」

  「放屁!你是想談戀愛,自己找對象,什麼工作?掛羊頭賣狗肉!」岳引商以對付政敵的渾厚有力的聲音震住她:「你可別忘了,讓你上大學是有條件的,就是不准交男朋友,必須聽我安排。」

  花靈悲憫地想到:伯父這輩子都不曾原諒過我父母!

  他嘴上大談民主政治,其實一腦門的士大夫階級觀念,花靈的父母無疑是辱沒家聲的罪人。一個敗家子和來歷不明的跳舞女郎所生的女兒,流的血不再純種、尊貴。最可恨的是,還不負責任的將教育女兒的義務推卸到他的身上。

  在伯父母面前,她完全沒有發言的立場,即使心有不甘,也無處可逃避。在她的生活中也找不出一個可以互相知心的朋友,岳引商的權柄包括限制她的行動,害她不時自我懷疑:我的身上真有那樣顯眼的壞因子嗎?他如此苛刻地局限我的生命,是害怕我重蹈父母覆轍?

  或只是單純的想控制我?

  很自然的,雪釵成了她最常談話的對象,因為她懂得「聽」話。雪釵有一點脾氣跟郝思嘉很像,那就是談話的內容若不以她為中心,很快她就要不耐煩起來,說出令人難堪的話了。只有在她心情奇佳的時候例外,比如熱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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