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最初的一朵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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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你又怎能確定我們能夠長遠一生呢?」

  「難道你還不能確定?」

  「我不像你長年累月的努力工作,懷抱理想與野心,確信自身的抱負與志向。我似一根飄萍,不知自己有根,又如同寄生的女蘿,依附別人而生,順著他人的意願而活,我根本什麼也不敢確定。」

  「不!你錯了!花靈!你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我才渴望成為你的丈夫。」王棟堅定而執著地說:「花靈,你柔順的性情應該是天生的,被人收養也無損於你的自尊自重自愛,依然保有自己的風格,所以你是獨--一--無--二--的。」

  「如果你真心這麼想,就不該勉強我去見那個女人。」

  「我不會勉強你,只是你要考慮一下……」

  「不要!不要!」她大喊起來,無助的跑開,跑出廚房,跑上樓梯,受驚的聲音遠遠傳來:「死了二十年的人不可能再活過來--她已經死了!死了!死了!」

  王棟緊緊交叉著十指,良久,仰天長歎了一口氣。

  當夜色漸深,已到就寢時分,他回房,昏暗的臥室內只有月光照明。

  花靈抱著枕頭默默垂淚,想到自小為父母所受的罪,她實在無法原諒他們。

  他躺靠過去,抱著她。

  「好了,不要再去想了。睡吧!」

  他吮乾她的淚,擁著她和衣人眠。

  ※※※

  到銀行提取一筆家用金,順便去超市添購日用品和食糧,花靈急著趕回家。為了交一篇報告,王棟答應下午回來陪她去參觀琉璃工廠。

  坐在梳妝台前,花靈開始梳理頭髮。這座梳妝台是她和王棟去選的,共有三面鏡,左右兩面可以折疊收攏,需要時同時張開三面鏡,很方便梳理後面的頭髮。她巧手將頭髮盤起梳成麻花髻,清爽宜人。

  剛放下梳子,就聽到電鈴響,她從電眼中看清來人是賴亞航,不由很氣憤的由話機中先發制人。

  「你回去!我不會見你的。」

  「連你的母親也不見嗎?她也來了。」

  花靈禁不住心顫神搖。母--親--?

  「她是下了決心而來,你不開門,我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開門。」

  來了嗎?躲不掉的這一刻終於來了。

  花靈的身心瀰漫著一股幾乎爆炸似的狂痛,她的心靈、思想無一不在受苦,真希望此刻即是永恆,整個世界都在這一瞬間停止。

  她無奈開了電鎖,慢慢走下樓梯,在最後一階停住,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來了。她沒瞧見賴亞航,心、眼、思緒全被那位中年貴婦的形象所佔據了。

  她們彼此雙眼脈脈相接的那一刻,花靈便明白地知曉,她是她的分身,是她血肉中的一塊。

  橫亙在她們之間並不是死別,只是生離。

  終於,她開口了。

  「很高興見到你,孩子。」

  「我應該如何稱呼你?」花靈保持冷靜淡漠的態度。「請坐吧!」

  「你可以叫我夏池夫人。」

  「夏池?」

  「那是我第二任丈夫的姓,我們結婚十五年了。」

  「你的第一任丈夫死了嗎?如果他沒死,你算不算犯了重婚罪?」

  「花靈!」賴亞航神色不悅。「何必去提不愉快的事。」

  「我不能提嗎?我不應該問嗎?那你們來找我做什麼?你們理該想到我一定會問個明白的。你總不至於天真的以為我會一見面就抱住你們痛哭流涕,什麼都不問吧?」

  「我不是說你不能問,而是不該在這個時候。」

  「那該在何時呢?」

  「等你們母女相認,比較熟稔以後。」

  「憑什麼我要聽從你的安排?你又以何等身份來的?」

  「夏池夫人是我的義母,於我有恩。」

  「她對你很好。很慈愛,像自己兒子一樣?」

  「不錯。」賴亞航向夏池夫人笑了一笑。

  花靈的纖手緊緊的交疊在一起,掩飾內心的波動,冷冷道:「我明白了。對你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別人的兒子,她付出了心血與愛心,獲得了你的敬愛。相反的,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女兒,即使再婚後生活富裕有能力回台灣,她也不肯回來,甚至連隻字片語也沒有,吝惜一絲一毫的愛心給她無父無母的女兒,這樣的一個女人,你們要我承認她是我的母親?你們把我當成路邊可憐的小流浪狗嗎?丟一根骨頭過來就可以讓我回心轉意,感激你們,擁抱這份遲來的母愛嗎?」

  花靈一動也不動,靜靜的望著他們。

  「相見爭如不見,在大家心目中早已死亡的人,如何能再活過來?」

  夏池夫人臉色蒼白,除此,再無激動的表情。

  賴亞航可受不了花靈冷若冰霜的口吻與姿態,大聲道:「你不可以這樣子,她是你的媽媽,她一定有苦衷,為什麼你不耐心聽她解釋呢?」

  「你真是個好兒子。我若是生到像你這樣的兒子,我可省事多了,二十年不理不睬不在乎你的死活,等你長大了我再去認你,一樣是母子。是這樣嗎?」

  「不,不對!事情不是這樣的,夏池夫人絕非你想像中冷酷無情的媽媽。」他的聲音一下子摻入了私人感情。

  「你錯了。」花靈聲音低迷。「在我的想像裡,我媽媽是非常慈愛的,疼我、愛我、讓我、育我,而她之所以沒這樣做,不是她不願意做,只是她做不到,是因她受上帝蒙召,不得不在天上看著我,所以我還是很愛她的。」

  賴亞航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情願你的媽媽死了,也不願見她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她活在我心中,是美麗而慈祥的;站在我面前的,只是陌生的女人。」

  「我真沒想到你這樣殘忍!」

  整個氣氛瞬間變得極端的冷,像三隻緊閉的蚌。

  夏池夫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錯是我造成的,你不應該怪她。亞航,我們回去了。」

  「連你也一副冷淡的模樣,你們之間怎麼有可能和好?」賴痘航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廳。「媽媽,不要再顧慮什麼,把藏在你心中的話說出來吧!你們已經浪費了二十年,能再有第二個二十年供你們悔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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