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使她大笑起來,理智的人性抬頭,很快實際起來:既來之則安之,可別像「劉姥姥逛大觀園」,鬧出笑話才好。
慶幸自己攜來的衣物均是舅舅為她選購的,即使家常打扮,也得以整潔、大方見人。心神既定,下樓時盼盼便發覺卓夫人的衣著也是很簡單,就像一般的主婦。
羅婉心像是知道她餓了,兩人在小廳內吃點心,閒談間,盼盼弄清楚這家的成員:卓允笙是早已熟識,卓彧她也認識了,羅婉心是仁慈而略憂鬱的中年婦人,很易相處,唯一不曾碰面的是羅婉心的親生子,十八歲的卓玉樹。
由羅婉心鬱結的眉頭看來,這位卓二少爺不是普通的有問題,剛自一所私校給踢出來,酷愛飆車,當然不在家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多十倍,聽說如今正進行他偉大的機車環島旅行。羅婉心差點掉淚:「在這種天氣……唉!」
到了晚飯時刻,卓彧一坐上主位,羅婉心便沉默了,不敢向丈夫提出請人去找找玉樹,是不是真去環島旅行?還是躺在某一個骯髒的機車全行干黑了?
卓家世代經商,到了卓彧手中才發揚光大,怎麼會有卓玉樹這等蹊蹺子弟?
盼盼因是客人,只能將疑竇暫埋,等待舅舅回來。
卓彧對待她便像是自己的子侄,親切和藹,盼盼一點也不怕他。傭人都會看主人的臉色行事,待盼盼自然恭敬有禮,盼盼沒給人伺候過,一時還真不習慣,心裡也明白這不過是一段小小的奇遇,很快就要被打回原形,立定主意不改變原先的生活習慣,每天照常上班,換下的衣物也隨手洗乾淨。
卓彧雖然知道,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路途變遠,每天讓司機接送盼盼上下班,搞得盼盼在同事面前十分困窘,私下拜託司機將車子停遠一點,以免教人看見,對她玩笑一番。
第五章
住在卓家的第四天,颱風終於離境,天氣也逐漸恢復正常,盼盼一下班回來,便自傭人的臉上查覺到家裡的氣氛有異,暗暗納罕。
樓上羅婉心正陪著一位穿白袍的醫生由另一房間裡走出來,醫生說:「我留丁護士在這裡看著,有問題她會即刻通知我。他已脫離險境,應該不會有事才對。」羅婉心低聲道謝,直把醫生送下樓。
盼盼待她上來,問:「伯母,誰生病了?」
「是允笙,在高雄罹患登革熱,都過了將近十天,才將他送回來,這周秘書也太大膽了。」羅婉心因擔憂而惱上周沐蕾,卓彧正將她叫至書房教訓,他這一發火,羅婉心真怕家裡的氣氛又蒙上一層陰鬱。
盼盼一聽說允笙回來,忙逃回自己房內,霎時體內每個細胞那驚悸起來,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就苦於找不到一個地方好躺起來。等驚魂略定,頭一個念頭便是收拾行李趕快回家,她絕不想再與卓允笙起正面衝突,她怕又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舌頭。
他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是笑我便是損我。
盼盼將衣服自衣櫥裡拿出來丟在床上,回憶點滴上心頭:允笙那雙略帶邪氣的目光老愛不懷好意的盯著她,彷彿拿她同別的女人比較著,她若罵他,他邪光一收,立刻凶狠起來;
心情若好則笑嘻嘻的騙她上車出去兜風……正將百寶箱搬出來,羅婉心闖進門說:「對不起,我敲門你沒聽見……」看了混亂的床鋪一眼,驚道:「你在做什麼?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盼盼合情合理地說:「颱風天過了,我再打擾下去很不好意思,所以想搬回家住。」
「傻女孩,說什麼打擾呢?我感激你都來不及,因為有你,這幾天家裡的氣氛真好,老爺也顯得開朗多了,而我也多個說話的對象。」
盼盼心想也是,這家裡能與羅婉心聊天的人還真是沒有,但自己總不能一直住在這裡,委實幫不了什麼忙。
羅婉心拉住她手。「就當伯母求你好了,可別現在走,老爺正在發脾氣呢!你這一走他就更加火冒三丈了。」
「不會吧?」盼盼遲疑。
「老爺當你是要住到孫先生回來才走,你提前離開,他會怪我沒有好好照顧你,自覺失了顏面,留不住貴客。」
「我只是微不足道的普通女孩呀!」
「但在老爺眼裡不是,他非常看重你,非常喜歡你,從來沒有那一個親戚的女孩能得他這般另眼看待。」
「我不明白,伯伯為何對我這麼好?」盼盼乘機追問。
「可能是因為你有點像允笙的母親吧!」言語中竟有淒側自傷之意,羅婉心的目光鎖在盼盼一雙明澈的大眼,「我只見過她的相片一次,平時全鎖在允笙的房裡,那一次是無意見到的,但她的眼睛很美,眼角微微上翹,訴不盡的風情,使我一眼難忘。很像你的,只是你還小,還不懂風情。」
聽她言語自傷,盼盼反而心頭一喜,因為謎底解開了。
「伯母也很漂亮啊!」
羅婉心臉上又回復一個隱約的微笑。「好啦!別取笑我了,你答應我不要走吧!」
盼盼猶豫不決的望著她,理智告訴盼盼,再會允笙只徒使彼此尷尬;然她的心卻搖擺不定,想幫羅婉心,想瞧瞧傲慢自大的卓允笙臥病在床是如何的一副德行。最後她的心贏了她的理智,將衣服一件又一件掛回去。
羅婉心放心的下樓督促廚房為允笙備粥。
盼盼收拾好後,才緩緩的走出房間。明知這一住下來,免不了見面的那一幕好戲,她不習慣提心吊膽的等待,在沒有心理準備之際弱了下風,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先去打招呼,一來這是客人應有的禮貌,二來也真想看一次允笙被嚇著的模樣,只要一次就好,因為他絕不會想到她人近在咫尺。
允笙的房間隔壁有一個相連的書房,裡面有扇門可以互通,從外面也能進出。盼盼參觀過書房,卻不知隔壁便是允笙的臥房,現在她知道了,郤在走道上徘徊良久,這個門怎麼也敲不下去,真當付諸實行不免有些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