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可靠的師兄,見色忘妹,可惡!
她張嘴往他肩頭用力一咬,媽呀,好硬的肌肉。
「你在幹嘛?學貓磨牙嗎?小心牙齒繃斷了。」龍湖嘲弄的看著她摀住嘴,偷襲不成,反而弄疼門牙。
「你……臭師兄。」秦藥兒委屈地抽噎而下,放聲大哭起來,小臉蛋埋在他懷裡揉過來揉過去,把鎖不住的眼淚和鼻涕全擦在他衣服上。
秦守虛見女兒發飆,老早避風頭去了。
沙紫光則一臉有趣的瞧著龍湖發窘。四年了,他也改變不少,印象中意興遄飛、有點趾高氣昂的龍少主「形象」稍微蒙塵,一個小師妹便令他手足失措,萬般莫奈何,看來有點可笑,但無疑的,她更喜歡今日的他。
龍湖一時心軟,忘了小搗蛋幾乎是不哭的,好言好語安慰她。
「嗯,哭一哭心情好多了。」其實是看他衣服前襟被她弄得一團髒,氣消了大半,雨過天青的抬起頭,順手拿起他袖子擤了最後一把鼻涕。
「秦藥兒!」龍湖終於懂了,發出抗議之聲。
「幹嘛?」她向來不忘惡人先告狀,何況這次原是他不對。「是你把我惹哭的,怎能怪我?誰教你一見美女便什麼也不顧,這個壞女人差點殺了我,你身為師兄非但不代我教訓她,還笑臉柔語的和她敘舊,怎不教我生氣?」
「你似乎忘了,通常始做俑者的那一個人就是你。」
「哈!她戴面紗不就是在引誘人家去揭開她的真面目嗎?不戴,自然沒人揭;戴了,就得有人去揭下來,我不過順從天意罷了,誰知她好不講理,故意引誘人然後再出手傷人,天下哪有這麼霸道的事?若真是要隱藏真面目,應該戴人皮面具才對。」
她又在混淆是非,存心搞昏他的頭。龍湖暗自警惕不可上當。
「你能不能閉上嘴,師妹?」
「你買糖給我吃,讓我沒空講話好了。」
沙紫光差點就要笑出來,原本不可一世的龍少主如今虎落平陽,在小他十歲的師妹面前一再吃癟,真是一物克一物呀!
「龍公子,你請便吧!我需要靜養。」
「也好。」反正有藥兒在,他也問不出什麼,不如先解決了小麻煩,回頭再探問沙紫光,但願她不是惹上江湖人才好。
平常都是龍湖施展輕功到二里外的鎮上買糖果糕餅塞她的嘴,以求短暫的平靜,今天秦藥兒竟不怕累的要陪他走這一段路,還主動牽他的手。
龍湖心裡毛毛的,不知她又有何花招。
「師兄,」來了。「聽說你要回家了,是不是?」
「沒錯,我也該回去探望我的父母了。」
「你還回不回來?」
「回來。」他忍住一聲長歎,低頭瞄了她一眼,害他不時發出歎息的主凶倒是滿臉無辜地笑著。「師父給我兩個月探親假。」他一想樂了,苦捱四年,終於脫離苦海,即使只有短暫兩個月,也夠他樂上半天,決定好好珍惜得來不易的假期。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看他高興得快飛上天,一絲絲的離情也沒有,猜也猜得到他不光為重敘親情而樂,那股子興奮勁倒像是逃難的人得登彼岸。
買了糖,回程途中,秦藥兒天真的問他:
「師兄可喜歡菜兒?」
「啊?」良心與禮貌拔河,他的教養羸了。「當然喜歡。」騙騙小孩子嘛!
「師兄這次回家兩個月,可會想念藥兒?」
「那當然。」食言而肥啊!龍湖,小心哪天真肥死了。
「會很想念嗎?」
「非常、非常想念。」就當是臨別贈禮吧!
「師兄真是好人。」塞了顆糖入口,藥兒笑咪咪的說:「師兄儘管回去,不需想念我,反正你也沒時間想我。」
「我會想你的。」不愧是商人之子,口惠實不惠。
「隨便你,我可沒空想你。」
她沒頭沒腦的拋下一句,自跑去知魚灣玩耍。龍湖聳了聳肩,暗道:「最好你永遠都想不起我。」進屋裡探紫光。
沙紫光走了,被一名中年美婦接走了。
「師父,她傷勢那麼嚴重,怎能這麼快就走呢?」
秦守虛嗔怪。「你不信任為師的醫術?」
「不,徒兒萬無此意。」
「你也不必替她操心,來接她的女人派轎子抬她走的。」
「我也不是操心她……」他搔了搔腦袋。
「在師父面前還裝蒜!」秦守虛哈哈大笑。「人不風流枉少年,為師也是過來人啊!可惜,她生得一張好臉蛋,卻因而淪落風塵,一生命運坎坷。」
他犀利的目光投注在龍湖臉上,龍湖不由得凜然心驚。早聽聞師祖楚狂生不但文武全才,精通歧黃之術,對於面相、手相也很專精,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葩,秦守虛拜在他門下,專研醫道,但有明師調教,其它的本事好歹也學得兩三成。
「師父,難道紅顏就注定要薄命嗎?那藥兒不也是美得……」
秦守虛不以為意。「你看藥兒的性情如何?」
「不大好,令人有點吃不消。」
「哈哈哈!說得好!不過你想,這種性情的女孩子有可能淪落風塵嗎?老鴇敢要嗎?所以你不必擔心藥兒會落得紅顏薄命,她命好得很!」
「我曉得她吃不了虧,即使闖禍,也有我們擔待。只是,師父,沙姑娘是我的舊識,您既已看出她一生命運坎坷,不知有沒有化解之道?」稍候半晌,龍湖加重語氣道:「師父,求您發發慈悲吧!」
「湖兒,在這方面為師並不專精。」秦守虛淡淡的說:「我只看出她眉宇間暗藏仇恨,殺氣頗重,若能勸她放下心頭大恨,或許能稍改命運。」
說得這麼籠統,顯見沒幾分把握,偏又不能說他不對。龍湖心想幸好沒纏著師父學算命,半吊子的徒弟不成了掰仙仔。
回房收拾幾件行李,明日一早便要離島回鄉。夜裡躺在床上,想著四年不見的雙親,念著在青龍社的逍遙日子,更想到該抽空往揚州一會沙紫光,她的匆匆而別,留下一道謎題,平添他幾許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