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嗎?我沒有錯!」上官琳衝口而出:「我太瞭解你們這些亡命之徒,只認銀子而不認人,事情還沒辦好之前哪有全部付現的道理?你們不嫌銀子重,我還怕你們跑了。結果呢!因你們的不小心而毀了我的大計,枉費我付出三倍的酬勞。」
「二小姐,真相沒弄清前先別誣賴人。」
「誣賴?難道茅屋是自己燒起來的嗎?」
「或許是有人……」
「放屁!這麼隱密的所在,花上一夜的工夫也找不著……」
話未落,杜放鶴一幫人已悄悄地摸上來。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這些人──」
「杜放鶴!」上官琳脫口而出,想縮回去已來不及。
杜放鶴的眼睛瞇了一下。「你認得我?」手一揮,他帶來的八名屬下立刻散開,堵住四面通路。
上官琳本已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並不因此而驚惶失措,事實上,她的眼睛、好全副的心靈都在渴望杜放鶴,他比她記憶中的更英偉、更挺拔,那麼英氣勃發、俊逸迷人,自信寫在他的臉龐,深沉寫在他的眼睛,他是有一點改變,變得更好、更吸引人。
她在他眼裡找不到熟悉,只有掩藏得不夠成功的嫌惡,是的,他嫌惡看見她這張毀容的臉,他討厭醜女,可是如果他曉得,他那位貌美絕倫的夫人已被燒成黑炭,比起她十倍的醜陋,他的表情又如何?
想到這裡,上官琳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笑得那麼尖銳、惡毒、莫測高深,使得杜放鶴等人不敢含糊,全神戒備起來。
「你笑什麼?」
「我笑你空作了一場美夢,我笑你像無主的遊魂半夜不睡覺地出來搜山,到頭來依舊是白忙一場,兩手空空。」
「果然是你們擄走我的夫人。誰是主謀?是你這個醜八怪嗎?」他的眼睛冒著火。「醜八怪,你將我的夫人藏在哪裡?你可知道傷害爵爺夫人是什麼罪名?」
上官琳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他,裡面燃燒著悲憤的火焰。她可以忍受他嫌惡的目光,卻不能忍受由他口中吐出「醜八怪」這三個字,他怎麼能?尤其她是因為他這個狠心的男人,又再一次殘酷地粉碎了她的心!
「醜八怪,你究竟是何來歷?因何欺到威遠候的頭上?」
「杜放鶴,你這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上官琳在狂怒中爆發的說著:「你是威遠候就了不起嗎?你不過是比較會投胎,投到承平公主的肚子裡;其實,你只是一個仗著自己蠻力到處欺負人的混蛋而已,你應該死一千次、一萬次,瞧你到了陰曹地府還保得住這份神氣不?你嫌我醜,你憑什麼嫌我醜?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說我醜,唯獨你杜放鶴不行,因為你老婆比我醜一百倍、一千倍!」
「你胡說什麼?」
「你沒聞到空氣中的焦屍味嗎?」上官琳已管不了那麼多,她只想瞧見杜放鶴痛苦、絕望的模樣,她才不會痛心至死,才能稍稍平衡她的心傷。「瞧見那堆焦黑莫辦的東西沒有?你的老婆就在裡頭,她死了,一把火活活燒死,她變成了一副黑骷髏,還美嗎?還美嗎?難道不比我醜上一百倍、一千倍?哈哈……」
「你胡說!你胡說!媚雪她絕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死的。」他重重的喘著氣,怒火燒紅了他的眼睛,這個醜八怪竟敢詛咒他的愛妻?
「我正是要你們一同喪命,可恨你來得如此之快……」
杜放鶴聽不下去了,動手擒拿上官琳。他一動,他的手下也使出渾身解數和黃影四人鬥將起來,二對一,只有束手就縛。
「現在,快說出我妻子的下落。」杜放鶴將上官琳制伏於地,他一腳踏在她的脊樑上,不住施壓重力。
「你殺了我吧!能死在你手裡,也算是很好的歸宿。」
「想死?沒那麼容易。」他右腳一抬、一放。
「啊──」上官琳突然發出殺豬般的慘嚎,肋骨已斷了一根。
「你說是不說?」他的面色陰冷而可怖。
「杜放鶴,你這個殺千刀的,哇啊──」
他一腳踩在她的斷骨處。「你居然還有力氣罵我,看來我用的力道太弱了。」他輕輕的扭轉一下他的足踝,輕輕的。
只聽上官琳不住的哀嚎慘叫,痛得鼻涕、眼淚全流出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回報。」杜放鶴的聲音並不大,卻是那麼有力的顯露出他的固執與專橫。「有本事來向我挑釁的人,我樂意奉陪;來找我尋仇的人,我見招拆招,絕不躲藏;只有我的妻子,她柔弱、善良、慈悲,連小動物都不忍心傷害一隻,她是最純潔無辜的一個小女人,我不能忍受有人傷害她,傷害從不傷害任何一個人的我妻子!你們的罪惡十倍於傷害我,因為我有反抗能力,她沒有!」
上官琳吸著氣,忍痛。
「你……真那麼愛她?」
「廢話!」他清清楚楚的再問一次:「我的夫人在何處?」
「呵、呵、呵,你愛她,呵,你愛她!真是太好了!雖然我不能和你同歸於盡,同葬一穴,但至少我得到你的注意了,因為我的關係而令你傷心欲絕,我死也瞑目;今生既不得你青睞,就教你恨我也罷,至少你恨我時是想著我的。」
「你究竟在說什麼?」
「你剛才沒聽清楚嗎?你心愛的女人死了,葬身火窟死了!」
杜放鶴心頭一寒,他全部心靈都因這一句話而膽戰,而悚慄。先前他不相信,現在他逐漸相信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嚴刑逼供下而鬼話連篇。
「不!不可能。」他的五臟六腑開始可怕的翻攪作痛。
「杜候爺,」一旁的黃影為求活命,急急告之真相。「火是自己燒起來的,絕不是我們放火燒的……」
這話無異證實了媚雪之死……
彷彿被雷劈了一下,他的頭腦昏亂,他的血脈僨張,卻是一步也無法移動他的腳,他定在原地,看著那一塊焦土,閉上了眼睛。他怕!害怕真相的殘酷,鼓不起勇氣衝過去翻找那一具焦骨。他的媚雪,最溫柔可愛的小人兒,他不在乎見到美人遲暮,他很願意見到恩愛夫妻同時長出白髮,只有這件事他受不了、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