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怎麼你跟阿諾一樣愛以大道理訓人?」
「你閉嘴!」這個女人太多話了!燕無極突然俯下頭,吻住了貞陽,一個霸道、懲罰的吻,一個不容她抗拒的吻,舌頭專制地探進去……她胸口蹦跳得快窒息了,她只能緊閉上眼睛,感覺一顆心飛上了天。
初更,他才回房。
寒碧和美絹兩名婢女在上房輪值,女主人已然睡下,男主人沒回房,她們必須在裡面的衣物間陪睡壯膽,還不能睡得太沉。
燕無極進房時,美絹從裡間出來,忙斟茶,他揮揮手,示意她們出去,他從不需要婢女伺候,他習慣男僕人,只是現在再也不能讓男僕人進房,那會嚇壞他嬌貴的妻子。
掀開紗帳,他立在床邊看著貞陽熟睡的小臉,她今晚倒沒有睡在被子上,他有點納悶,伸手揭下紅錦被,原來她懷裡正抱著一個長條形的枕頭。
他走出睡房,在花廳坐著。黑暗有助沉思,他常靜靜坐著思考許多事備,生意上的、人事上的、書本上的……過去,他唯一不需要傷腦筋的便是女人,而今,他卻娶了一個最教人傷腦筋的女人當老婆,一個愛黏人的小東西!她愛笑、愛玩、愛吃、愛找麻煩、愛發驚人之言,女人的傳統美德「溫、良、恭、儉、讓」她懂不懂?她說: 「我當然懂。我對老公很溫柔,對弟弟很善良,對長輩很恭敬,花錢買書時很節儉,不喜愛的東西我很樂意承讓。」他都快昏了,什麼歪理出自她口中都非常理直氣壯。
他為了她傷腦筋,而她早將今日在溪畔的爭執拋到一邊去了,只記得溯溪而上與瀑布相遇的驚喜,只記得折野花回家插瓶,和她的侍女們述說今日的快樂旅行,承諾下回會帶她們一塊去看瀑布。用過晚膳,他到春秋樓與屬下商談事情,而她因太疲累很早便睡了,躺在他的床上像個不知憂愁的孩子……是啊!她根本還是個未成熟的孩子。
燕無極不得不承認,短短三日內,他已然喜歡上郭貞陽,令他百思不解的是,他怎會喜歡這個古里古怪的小恐怖分子?他素來都很贊同聖人之道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人最大的功用即是持家、生小孩,不必對她們抱太大的希望,更不用花費心神為她們煩惱!可是現在,他卻喜歡上那個「煩惱之源」。
他究竟哪根神經不對勁了?
娶老婆嘛,就該像關飲虹的妻子趙宛晶那樣,放在家裡很安心,出外一年半載也不用擔心老婆跑了或闖出禍事,又實用又安全。要不,像韋一箭的夫人張寶兒也罷,精明能幹,上馬能拉弓射獵,下馬能進廚房,很會照顧自己和週遭的人。只有他的夫人郭貞陽,是生來給人照顧的,專門訓練別人收拾善後之能力的闖禍精——他有這個預感。
該死的,他的預感向來很靈。
「哎喲——」房內傳出悶叫聲。
燕無極衝進去,迅速點著燈,可真壯觀啊!床下一團混亂,看她躺在地上和長枕頭、大紅錦被糾纏不清,他幾乎失笑,忙將她拯救出來。
「老婆,你的睡相真差。」
躺在他懷裡好舒服哦,貞陽像發懶的小貓般慢慢閣上眼。「我習慣睡裡邊的。今晚奶娘告訴我,妻子應當睡外側,好方便早起服侍丈夫。我覺得很奇怪,我睡外側的話,你不是不好上床了嗎?奶娘又說,妻子應當先服侍丈夫睡了,自己方可休息,所以睡外側方便。可是我一直等,你都沒回來,只吩咐人叫我先休息,我就睡著了。」燕無極輕點一下她微嘟的小嘴,將她放回床上。「你還是睡裡邊吧!我有早起練功的習慣,你不需伺候我。」
「可是奶娘說……」
「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你奶娘的?」他一邊寬衣一邊道:「閨房內的事,咱們兩人覺得好便行了。你奶娘是老經驗,但未必適合我的規矩。」
「難怪爹爹告訴我,夫君是位與眾不同的人。」貞陽待他上床,很自然地貼近他,喜歡和他親密的安全感。「夫君,你以前見過我爹嗎?」
燕無極不再排斥貞陽黏上他,畢竟她是他的妻子,可以例外,而且感覺蠻好的!
「去年春天游泰山時,與岳父相遇相識,曾結伴同行三日,相處甚歡,當時只知他姓郭,是一位不被世俗羈絆的高雅之士。直到迎親之日,拜見岳父大人,才知道他就是去年結識的那位郭員外。」他當時已然心中雪亮,這門婚事完全是郭作雲一手安排的。「爹爹果然認識你,才會那麼賞識你,非要我嫁給你不可。」
這是岳父有先見之明,騙婚成功!燕無極心胸寬大的原諒了老奸巨滑的郭作雲。
「怎麼?你不願嫁?」
「不是不願意,而是心裡十分憂心恐懼,嫁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不知是福是禍,腦子裡很容易胡思亂想,想到害怕處,恨不得逃掉。」
「你逃了,不是嗎?又爬樹又翻牆的。」
「啊!」貞陽彷彿遇見鬼了,逃離丈夫遠遠的,用長枕頭隔開兩張臉,不敢看他的眼睛。「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死也不承認,嚇死老公是有罪的!
「難道我看錯了?」好吧!她存心裝迷糊,他就成全她。本來他只是想警告她,她的丈夫十八歲出來闖江湖,後來改行經商,十二年的歷練已經碎礪出一雙火眼金睛,她玩什麼把戲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點破罷了。
貞陽不見他追究,自然混賴到底,想法子轉移他的注意力。拉下長枕,瞧見他在笑,一點也不似三十歲的成熟男子,倒像二十出頭的大孩子,她像發現新機關圖一般的驚喜道: 「夫君,你笑起來真像個孩子,讓人失去防備心。你應當常常笑,如果你有敵商對頭的話,瞧見你的笑容,警戒心必定會先鬆了一半。」
「人生沒有太多值得歡笑的事情。」燕無極冷淡的說,他的死對頭根本沒機會見到他。「怎麼沒有?你娶了我就是一件最值得高興的事啦,你應該每天早晚大笑三聲才對。」她猛誇自己的長處:「我溫柔美麗,對丈夫忠誠又專情,而且我笑口常開,妙語如珠,你每天瞧見我就開心啦!要是你今天娶了另一個端莊死板的女人,成天不言不語,板著一張千金小姐面孔,那會悶死你!或者換成一個膽小如鼠的女人,你一瞪眼她就幾乎暈倒,哪敢開口與你閒聊,逗你開心!所以老公啊,我這老婆真是挺棒的,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