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藥兒也在注意他,她沒見過這麼像書生的書生。
「師妹……限,師妹,你別失魂了。」龍湖連叫了幾聲都沒反應,不知怎地,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從來不肯以「崇拜」的眼神看他一次。
「師兄,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書生就長這副模樣,『胸有文章氣自華』果真不虛,看起來就不像你們這些粗人。」
「百無一用是書生,吃裡扒外是師妹。」
「給人說中弱點就生氣,沒風度。」
「我對你就因為太講風度,才讓你沒大沒小,爬到我頭上來。」
「你的頭又不是泰山、嵩山,求我爬我還不要爬呢!」
龍湖瞪她一眼,改變話題問她:「說正經的,咱們分別兩年多沒見,你是不是第一眼就已認出我是師兄?」
「廢話!又不是二歲小孩,兩年沒見已變一個樣。」
「這就奇怪了。」龍湖狐疑的把目光射向窗口的少年,決定試一試,喚道:
「郭鐵諾郭兄弟,好久不見,別來可好?」
那少年正是郭鐵諾,聽得有人叫他,立即回頭,卻沒一個認識的人,正奇怪呢,龍湖已興匆匆的走過來,半罵半笑的一掌怕在他肩頭上,道:
「怎麼,兩年不見就不認人了?」
「兄台是——」阿諾有禮的起身拱手,想不起來見過這個人。
「你不記得我?」龍湖不免有點尷尬與不快,他們並非只有一面之緣,曾經相處過好些日子,怎麼轉眼就把人忘了?
「請恕我眼拙,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龍湖。」
阿諾仍是沒印象,龍湖見他一臉坦誠,不似有心迴避,也不免懷疑這世上是否有另一個少年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你有沒有孿生兄弟呢?」
阿諾臉色微變,腦子裡已轉了幾轉,低語道:「我沒有孿生兄弟,只有一個姊姊。」
「可是,你和他實在太像了。兩年多前,算算也將近三年了,當時我正要返家,在太湖上遇到杜秀山杜大爺的船隻,他們碰上不肖的船家想洗劫他們這兩個北方來的旱鴨子,我正巧趕上,結果卻幫不上忙,只見杜大爺揮了揮袖子,一叢鋼針突然由他懷袖中射了出去,那三、五個船家立即昏倒,原來鋼針上沾了麻藥。我看了好生佩服,恨不得能馬上和他交個朋友,就請他們坐我的船回岸,當時你人就在他身旁……」
阿諾不用再聽下去了,準是舅舅要送姊姊上京之前,先帶她游江南風光去也,結果就遇上眼前這名男子,還跟人家交了朋友,不過是以郭鐵諾的名義罷了。現今他怎麼辦?要認,他壓根沒去過江南;不認,能裝作失去記憶嗎?
他一時傍徨無計,跌坐回椅子上。
「你沒事吧?郭兄弟。」龍湖總不相信自己認錯人。
「我的頭很疼。」他呻吟道。
「師兄,你過來。」冷眼旁觀的秦藥兒,將龍湖引到一旁,低語道:
「他不像作假,是真的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你會不會認錯人?」
「不會錯。適才我故意提及往事,說起杜秀山的名字,他沒有反駁,確實是杜大爺的小外甥沒錯。」龍湖左思右想,只有一個可能,看著師妹,她也正瞪著他,異口同聲道:「離魂症!他喪失記憶了。」
「看他頭疼的樣子,真是病了。」藥兒同情的說。
「也不知道他記得多少,又忘記多少。」
「但願沒誤食『斷恩草』才好。」
「什麼草?」
「斷恩草。」
「這是什麼草藥,我居然未曾聽聞。」
「去年,爹無意中得到一本古書,記載古代西域大食國曾出現幾株銀色的草,磨粉給人吃下之後,竟然完全忘懷過往舊事,而且忘得一乾二淨,十分徹底,連父母妻兒喊他哭喚他都感覺不到一絲熟悉的親情,怎樣醫治也枉然,並且終其一生不曾記起前事,故名『斷恩草』。」「好毒的藥!不過,那只是傳說,而且這裡是中原。」
龍湖走回郭鐵諾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一時遺忘過去垃不打緊,不要勉強去想,引發頭疼症對身體沒好處。」
「你說什麼?」阿諾不是真頭疼,而是心煩。
「告訴我,你何時開始失去記憶的?又忘記了多少?」龍湖關心的問,指著來到身邊的藥兒,說:「這是我師妹,姓秦,我們師出同門,對醫術頗有涉獵,或許幫得上你的忙。」
「我很好,只是不記得去過江南和結識兄台,真是抱歉。」阿諾歎了口氣說。事到如今,他只有順水推舟,再見機行事。
姊姊啊姊姊!你嫁了人,一樣能給我找麻煩!
三人自然一桌用膳,龍湖問起杜秀山行蹤。
「真不巧,家舅為姊姊送嫁後,已在昨日起程往西域。」
「沒見到杜大爺,真是遺憾。」龍湖感到有點落寞,杜秀山確實是一位少見的商人,但他個性灑脫,很快又能笑臉迎人。「不知此地的哪一戶名門世家子弟有幸高攀郭府千金?」
「家姊婚配燕無極,即是燕門堡的堡主。」
彷彿給人刺了一下,龍湖露出驚奇的神情。「燕兄大喜了?」這一下的打擊太凶太狠了。他的師妹怎麼辦?他到哪兒再找一個丈夫給她?
「聽你的口氣,似乎與家姊夫乃是舊識?」
「我和他是生死之交,這次來正想去拜訪他,沒想到……」沒想到他們千里迢迢趕路之時,正是燕無極洞房花燭之夕。龍湖根本不敢去看藥兒的眼神,她一定恨死他了,害她空歡喜一場。好一個沒用的師兄!
頭大的不只龍湖,還有阿諾。原打算將他們師兄妹打發走就沒事,這下可慘了,龍湖竟是燕無極的生死之交,而姊姊又曾女扮男裝結識龍湖,萬一龍湖進入燕門堡後見著貞陽,龍湖不是笨蛋,貞陽人又天真,肯定會被拆穿西洋鏡,到時候姊夫會怎樣看姊姊呢?並非郭鐵諾多心,他感覺得到燕無極是個佔有慾很強的男人,親姊弟拉拉手而已,他尚且鎖緊眉頭,一旦得知貞陽以未嫁之身結交陌生男子,且同游多日,即使有監護人守在身旁,不免也要質疑貞陽的節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