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名花與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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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頁

 

  只是太平日子過久了,不免無聊,燕無極已命人造好機關房,貞陽這才找到事情做。

  當然,原先計畫中秋時帶著貞陽回鄉省親,因路途遙遠,也只得延後。燕無極派人送信和禮物至汾陽給他的老丈人,一方面報喜,一方面敬邀他老人家來此間遊玩。半個月後,人車回來,帶著郭鐵諾的家書,他喜不自禁地向他們道賀,並說父親大人已出外雲遊,碰巧不在家中,他要照料家裡並準備赴試,不克親自前來向姊姊道賀,準備了一些補品和禮物,祝福姊姊平安生產,到時他一定趕來祝賀。

  「天啊!又是補品,我吃怕了。」補了兩個月,貞陽已倒足胃口,忙派人拿走。

  「夫君,你猜爹又上哪兒去了?」

  「說不定正向當陽嶺而來。」

  他伸臂摟住她,夫妻四目交對,相視而笑。

  ※※※

  沉醉於幸福中的郭貞陽,沒發覺有一雙怨毒的眼睛,正對她虎視沉沉。

  那是阿蜂的針芒視線,隨時都在留心,找機會刺她一毒針。

  她恨死了郭貞陽!仗著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哪兒知道做下人的苦楚呢?那十鞭子打疼了她的背,更打橫了她的心。她勢必要討回公道!

  原先她還不恨郭貞陽,因為她心裡明白這十鞭子是替阮嫦娥挨的。等她傷勢稍好,可以下床走動時,徒然發覺自己在關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不僅是她,連主子阮嫦娥亦遭受關飲虹的冷落,往常妻妾爭執,關飲虹均偏袒寵妾,連帶的阿蜂在下人之間也儼然以大姊頭自居,香草、秋恫也都不敢支使她做事,逍遙得很。如今關飲虹的態度一變,表明了「家以和為貴」,正室趙宛晶便拿起雞毛當令箭了,管束她們主婢兩人,教訓她們的言談舉止,不許阮嫦娥染指甲,分派她們做家事……

  情況發展至此,阿蜂明白一切都完了。別提要踢走趙宛晶,讓阮嫦娥扶正,連寵妾的地位都岌岌可危,青樓楚館中多的是更年輕、更貌美的粉頭兒,關飲虹不再當阮嫦娥是寶,只是他的一名女人罷了!

  趙宛晶曾笑她們:「只有初歷情場的年輕人,才會對第一個愛上的妓女神魂顛倒,愛之若狂!而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比誰都清楚,別再癡心妄想了!只要你能克盡本分,不再出亂子,我自然不虧待你。」阮嫦娥聽完後,回房痛哭了一場,心高氣傲的氣焰哭消了一半,開始學做良家婦女,似乎認命了。奇怪她一認命,逼人的艷光彷彿也隨之蒙塵,減損了過去使恩客們為之驚艷的麗容,阿蜂更加急了。阮媳娥本身得寵與否,在關家地位的高低,關係著阿蜂今後的榮辱,作奴作婢也有等級之分,如今落得連香草、秋桐都不把她放在眼裡,她如何不氣,不恨?

  阿蜂知道,罪魁禍首正是郭貞陽。野宴當日,郭貞陽若不發威,事情不至鬧大,傳至關飲虹耳中,回家把她們痛罵了一頓,說她們丟盡了他的臉,從此才對阮媳娥減了熱情。

  「像她那種好命的人,哪裡知道別人活得多辛苦!」阿蜂憤恨不平的想。「假使我運氣好投對胎,今天我也可以把她踩在腳底下,叫她舔我的鞋底!」

  貞陽行蹤不明那幾日,她暗中偷笑了好久,巴不得她被人做掉,從此絕跡燕門堡!

  無奈老天不仁,堡主竟將她救回,如今又有了身孕,就更得寵了,人世間的幸運事怎麼全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呢?阿蜂不服,人太幸運會遭天嫉,她決定替天行道!

  她擬定一個計畫,一個很大的計畫。

  每月的祭祀,照例要殺雞宰羊,阿蜂搶著幫忙,收集了一盆鮮血,藏在暗處。六伏天的,吃過中飯,大夥兒均在屋裡幹活或休息,很少四處晃蕩的,黑木樓那邊的作息也差不多,午後貞陽不是午睡便是在機關房,到了申時末(接近下午五點)一定會出來逛逛,活絡筋骨,觀賞她得意的花園。

  阿蜂算準時間,將一盆鮮血噴灑在白的、黃的、淡紫、粉紅等等淡彩色的花葉上,然後溜之大吉。

  不多時,貞陽果然出來遛達,消化才吃下不久的點心。而今天正巧也是一個令她滿意的日子,從寒碧的口氣中,似乎對沉墨頗有好感,而美絹則對史奔表現超乎尋常的關心。她心想,這倒不錯,找機會向燕無極提一提,由他去探探那兩個二愣子的心意,若姻緣得諧,成全兩對佳偶豈不美哉!不過,得等她生產後才有辦喜事的可能。

  行至花園,先聞到一股血腥氣,她仍沒多想,及至見到她心愛的花卉上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她失聲尖叫,掩目連連倒退,驀然腳下一滑,踩到未凝的血跡,滑倒在地,瞬時之間,疼得涕淚縱橫,幾乎暈去,拚命叫人……不能暈!不能暈!要救孩子……來人——來人——

  她眼前一片漆黑,支撐不住了,在昏死過去前,終於聽到雜沓的腳步聲傳來。

  希望為時不晚!

  第十章

  沒有人懷疑這次燕無極要大開殺戒了。

  房內不時傳出一聲聲可怕的呻吟,貞陽正承受著劇大的痛苦!燕無極無助的困坐在外間花廳,痛心之至,眼淚不由得漲滿了他的眼眶,滑下了他的眼角,流過他的兩頰。他將頭朝向窗外,暮色好濃,幽暗一如他此刻的心境!他的眼中流露出真正的害怕,恐催貞陽會撐不下去,憂心孩子將保不住。

  他該如何抉擇?臉上的肌肉為之扭曲而微傾。

  「福大娘!」他的理音略為瘖啞。

  福大娘來到他身後,眼眶也是紅紅的。

  「告訴大夫……真是不行的話,孩子可以放棄,務必要保住夫人的性命!」

  「堡主!不會的。」福大娘哽咽道。

  「我怕她會撐不住,她一定很痛苦……

  他說不下去了,也沒有人忍心再說。

  只有等待。

  彷彿過了長長的一年,劉大夫和產婆(她是另一位郎中的妻子)終於走出來,兩人的額頭上均不住冒汗,顯得十分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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