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曾經說過……就是昨天吧,你自己說有不滿要大聲說出來,不要嘀嘀咕咕的。」我跟誰借的膽?
「很好,我喜歡你的坦白,再說你的口氣柔和,不咄咄逼人,教人容易接受。唉,愈扯愈遠了,你有什麼事嗎?這是你頭一次打電話找我吧,你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對,姨媽要我謝謝你的好意。」
「不客氣。愛麗絲,說出主題吧!」他真厲害!
「明晚你來我家晚餐是不是?」
「你家人的好意,你不喜歡?」
唉,由不得我作主,何論喜惡?
「沒有,這是姨丈的事,而將由姨媽下廚,她要我問你有那樣菜不吃的嗎?比如宗教因素或其他……」
「通通沒有。」
「有特別喜歡的嗎?」
他沈默一下。
「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隨便做做就行了,不用太麻煩,反正我己領教過你的手藝,相信你姨媽也差不到那兒去。」
「嘻,你會嚇一跳,我姨媽才了不起呢!」
「名師出高徒。」
我哈哈笑。他也真會捧人。
「還有事嗎?」他問。我遲疑。
「可不可以約法三章?」
路華輕哼一聲。
「說上正題了。說吧,你在擔心什麼?」
「你不可以向我家人提我的事哦!」我請求。
「哪件事可提,哪件事不可提,你說明白。」
「你和樊小姐的事不可提,要不然咱們交易取消,我也不幫你打掃家裡了。」
「原來你擔心這個,放心,」他奸笑。「我還沒有那麼卑鄙,何況說出來對我沒有好處。」
「你必須說話算話,不能騙人。」我釘住他。
他口氣一變。「我給你的印象這麼壞嗎?」
「沒辦法,你總是佔上風,現在又是我老闆了。」
「我要掛電話了,再見!」他的口氣好怪。
我鍰緩放下話筒,一顆心也落實些。接下來打給凡凡,程春野刁難著不肯叫人,彷彿懷疑我和凡凡將共謀盜走他的設計圖,很不客氣的說:
「我不歡迎不相干的人主動打電話來。」
「程先生,我只要跟凡凡講幾句話就好,請她來我家吃飯也不行嗎?你不太講理哦!」我好脾氣的說。
「你是服裝界的人嗎?如果不是的話,就少來打擾她,她需要有用的朋友,能夠幫助她的朋友,你行嗎?」
我興起一陣排山倒海似的失落感。他幹嘛這樣瞧不起人?我好歹兼了二份差事,就因為都不是重要的工作,他便認定我不配和他的學生交好?
才掛了電話,走出書房,凡凡就出現在我面前,我笨笨的說:
「你怎麼來了?」
「昨天遇見你大哥,他跟我說你受傷了,正好給我一個藉口溜班啊。」她又提一袋零食來,推著我往房裡鑽。「從事自由業有個好處,就是時間自由些。」
我不急著吃零食,先把才纔程先生的話複述出來,凡凡衝著我鬼叫:
「你知道他是那種人,不要理他就好了。」
「他為什麼要那樣說?」
「還不是工作、愛情兩不得意,」凡凡很快的說。「上次他賣幾張設計圖給一家成衣廠,結果衣服做出來銷路不好,給他的打擊不小,他一直盼望打響知舟度,好早日擁有自己的公司,像香奈兒之類的。」
「我在雜誌上看過香奈兒的服裝,很簡單大方的。」
「對對對,」凡凡跟嗯夾心餅。「可是一個選沒汀響名號的設計師必須光使人有年目一新的感覺,才容易在消費者心坎上印上『程春野『三個字。」
「可是,凡凡,奇裝異服很難引起共鳴呀。」
「只要造成流行,就不是奇裝異服。」
「追求流行已經落伍了,如今是講究個人風格的時代,你沒看雜誌在寫嗎?」我一口一片巧克力,乾脆俐落。
她哼哼。
「我沒你悠閒。」
「這種巧克力薄片真好吃!」我同意她的看法。
「說說你受傷的事。」
我很樂意,也不隱瞞絲毫,說到「正義使者」出現的時候,凡凡不信的間:「蝙蝠俠嗎?」等我說出是唐冬遠時,她不響了。
「怎麼樣?」我得意的說:「他很棒吧!」
凡凡竟然沒有欽佩的樣子。
「有錢又有閒的人,當然可以見義勇為。」
「你到底怎麼了嘛,凡凡。」
「嫉妒有錢人,我現在很嫉妒有錢人。」她重複著說。
「為什麼?」
「程先生的爸爸發出最後通牒,在程先生三十五歲之前如果沒聞下名號,不能自立的話,他也不再支助兒子,甚至不分財產給程先生,因為這些年來程先生向家裡要了很多錢,其他兄弟早已在不滿他亂花錢了。」
我計算著,房租、生活費、設計所需費用、薪水……一筆天文數字!
「也難怪。」我說。
「你根本不瞭解程先生的痛苦,」她對著我發洩。「他一直那麼努力,只是他太前進了,那些廠商都不能瞭解他的前衛作品,不肯長期支助,他真是太可憐了,眾叛親離,如今只剩下我支持他了;」
我目瞪口呆。凡凡在瞬間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剛才叫我別理程春野發神經的話,如今自己卻說起這種話來。
「對不起,愛麗絲,」她抱歉。「這些天我陪程先生不斷接觸廠商,飽嘗碰壁的滋味,心裡就好氣那些有錢人,為什麼不試一試?為什麼不嘗試就否認程先生的才能?如果我有干萬財產,我就不用這麼煩惱了。」
「你煩惱?」我天真的說:「為什麼?你只是跟著他學,以前不是說過學不到什麼嗎?何不乘機改行?」
她雙眼冒火的蹬著我。
「你當我簡凡凡是那種人?在程先生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離開他,他將心灰意冷,就此斷送設計天才也說不定。我要留下來幫他度過難關。」
「沒薪水也不在乎?」
「不在乎。」她義無反顧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聽到的,她真是簡凡凡,不是狐仙變出來騙我的?
「凡凡,」我好佩服。「我真沒想到你追求女權的另一面是如此講義氣,而且是對一個神經質的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