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蓬!沒想到你--」
「沒想到我會找到這裡來?」
羽童看看四周,忸怩地掙離他,往前疾步走開。歐去蓬大步追上,握住她一隻手掌,握得好緊好密實。
「我剛才聽你喊我小童女,為什麼你--」
她流盼的目光是一種不語的眼語--你怎麼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很自然的叫出口,大概以前聽誰喊過。」
「只有我爸爸這麼叫過我。」
「妳每個月都固定時間來看妳爸爸?」
「嗯,最少兩次,有時想來便又來了。也不知道是爸爸真需要我來祭拜,還是我少不了這個精神支柱?」
「都有吧!」
他們沒有談過去,也不談未來,靜靜走完這條巷道,羽童反而很感激這樣的空泛言談,使她緊迫的心有空隙喘息一下。
到了他停車的地方,羽童已能平靜的說「再見」。
「不要走。」他不放開手。
「我不會走回頭路的,去蓬,你回去吧!」
「不要騙自己了,羽童,誰都看得出來妳不快樂,既然如此,為何要離開我呢?」
「我不覺得討論這個問題有什麼意思。」羽童怎麼也掙不開他的手掌。「拜託你放手好嗎?我要回去了。」
「妳住哪裡?我送妳。」
「不行!」
「怕我知道?」
「就算是好了,我並不喜歡搬家。」
「我這麼關心妳,而妳居然這樣對待我?」
「最毒女人心嘛!」
「好,算妳厲害!如果我承諾不再問妳離開我的原因,妳肯賞光陪我午餐嗎?」
羽童奇怪地注視他,他今天變得好說話了。但隨即他顯露本色,半哄半迫將她塞進車裡,不到一分鐘便重回喧囂的街上。
他選了一家位於十二樓的空中花園西餐廳,在假山流水、花木掩映中用餐,品味優閒的生活步調。或緣於觸目所見皆是典雅,或緣於許久未有過這樣的好心情,羽童欣然接受他點的蘇格蘭烤羊排。
她嚐了一口,掩住嘴,蹙眉。
「有腥味嗎?加上薄荷醬試試。」
羽童自懷孕後對腥味特別敏感,果然加上薄荷醬之後,口感特別好。
歐去蓬不時留心她的一些小改變,又不好讓她發現。
「妳工作嗎?」
「沒有。」羽童頓了一下,補充道:「我想過陣子再回去教鋼琴。」
「一個人生活?」
「習慣了。我沒有你活躍,有家小報刊載黎嫘的傳播公司,順便提到黎總近日紅鸞星動,快與歐某人結婚了,那位歐某人不就是你嗎?」
「無稽之談。」
「你仍舊打定主意不結婚?」
「嗯。」他看著她,讀不出她的心事。
「很好。」羽童告訴自己該真正死心了。
「好什麼?」
「這道菜味道很好!」
「顧左右而言他。」他搖頭取笑。
吃完正餐,該來點爽口小品,歐去蓬建議她嚐一碟水果套餐,試一片店內自製烘烤的小餅,最後再來一杯咖啡。
「我不想喝咖啡。」
「哦?」是不是孕婦必須避免攝食咖啡因?歐去蓬忍住不問,對侍者說:「不要咖啡,來一壺蜜憶桔茶。」
羽童只要了小半杯,歐去蓬一揚眉,她解釋道:
「這裡的水果茶比不上劉嫂煮的呢,利用當季盛產的水果與加味紅茶調煮而成,酸中帶甜,甜裡含酸,真像人生的滋味。如今在自己家裡,我也常照著煮上一壺,再美味也沒有了。」其實除了白開水、果汁、鮮奶,她很少再碰其他飲料。
「誰為妳煮的?」
「我看劉嫂弄過幾次,自己試著煮啦!」
「妳自己做家事?」
「你以為我會請傭人來服侍我啊!」她才覺得好笑。
歐去蓬臉上有一種她無法瞭解的神采,他必須克制自己不表現得霸道,拉過她的手來仔細瞧瞧,他所認識的女人不論老少都不做家事,他認為羽童也該如此,何況他有七成把握說她懷孕了。
羽童用淺綠色餐巾輕按唇角,告罪一聲,退向女化妝室。他仔細盯看她的背影,捕捉到一絲線索,由背後看,她的腰身已說不上苗條,而她的臉蛋卻不若昔日圓潤,為什麼?倘使她現在坐在他面前,他一定會忍不住衝口問出來。
可是不行,他必須沉住氣,他不希望羽童誤解他是為了孩子才要她回來,她肯定會拒絕的,最好他裝作不知道這回事,等她主動坦白。
「你怎麼啦?好難得看見你一本正經的表情。」羽童的聲調帶著逗趣,肆意擷取他眼裡徘徊不去的古怪表情。
「我以前在妳面前都不正經嗎?」他攤開雙手笑著,製造一點輕鬆的氣氛。
「這也是你魅力之來源啊,才會有那麼多女人不畏艱難,無視於前一位女性的失敗,前仆後繼甘心成為你的新女伴。」
「把我說得好像供女人攀登的高山。」他無奈的撇撇嘴。「男人還是比較喜歡扮演主動追求的角色,即使被甩了也別有一番滋味。」
「哇!有人甩了你啊?太棒了!是誰?」
「小童女!妳適可而止好嗎?一張利嘴會把男人嚇跑的。」
「那才好啊!眼不見心不亂。」羽童眼底浮掠過一絲困惑。「為什麼你又叫我小童女?好奇怪!」
「這會困擾妳嗎?」這一回他得意兮兮的笑了。「我發現一喊妳小童女,妳臉上的表情就顯得溫柔乖巧多了,真好,以後我會多加利用,妳若再不聽話,我一直叫小童女、小童女,看妳乖不乖?」
「以後?沒有以後了。」羽童搖頭。「而且我也大得不適合再有乳名了。」
「羽童!」他按住她停在桌上的手。
「不要!」這兩個字不經思考即出口,並且即刻站起身暗示離去的決心,她恐懼自己抗拒不了他,到最後仍無法不順從他的要求。
歐去蓬付了帳,伴她下樓。
「如果妳真的要走,我就讓妳走,不過由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我會自己坐車回去。」
「妳究竟在怕什麼呢?這裡是台灣,如果妳不願意,我還真敢綁架妳回我家嗎?我不過站在一位朋友的立場,想親眼看看妳過得好不好。再說,妳又沒有把柄在我手上,我想威脅妳也無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