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眨了眨眼,又轉了轉眼珠子,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忍不住咳嗽一聲,呵呵大笑起來,嬌憨的神態格外惹人心癢癢的;連衛紫衣也笑了。
人生難逢開口笑,富貴榮華總是空。愛笑的人,才有好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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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涼月,三五疏星。
朦隴的子夜,冷清的月光照在冷清的水塘上,水塘畔恆無喧囂,魚兒也不躍浪。
山風習習地吹來,帶著山間林木清新的氣息,柔柔的、輕輕地,好像慈母的手吹撫著水面,又拂過石上小烏龜的背脊。小烏龜伸出頭來舔甜冷月清風,一道光芒閃過,小烏龜幻化成人形,變成一個模樣可愛憨厚的少年,說他十一、二歲也像,說他十三、四歲也像,說不大准,一任夜露沾衣,對著冷月寒星笑得稚氣:
「嫦娥仙子,久違了!眾位星君,久違了!可惜你們不能下凡來玩玩,這凡間景色比仙境繁複多彩,嬌花艷蕊的芬芳比仙界更濃郁,我偷溜下凡是對的,當能不虛此行。」
他的爺爺千得得道的老龜仙,他是小龜仙,不過,大家都叫他小烏龜,聽習慣了,也覺得親切順耳。小烏龜看看左右,同伴猶不現身,忍不住飛至塘邊叫喚:
「小龍王,小龍王,這裡沒人,你可以出來了!」
「你吵死人了啦!」
那尾漂亮的小銀魚突然躍出水面,浮在半空中,銀光照亮了天之一角,旋身幻化成身披銀甲戰袍、丰神俊朗的少年神!他的容顏高貴,神情倔傲,眼裡燃著兩簇怒火,咬牙道:「真倒霉,剛才凡就碰上了一個集天地最差風度、最壞心腸的可惡男人!」
「誰呀?」小烏龜丈夫金剛摸不著頭緒。
「還有誰?就是剛才那個臭男人,他居然說我是條沒教養的魚!還說要拿我下酒!這烏煙瘴氣的人間,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小烏龜笑得邪門。「誰叫你變成一條魚,還是一條有偷窺狂的魚,不肯安分,難怪人家誤會。」
「你!」小龍王為之氣結。「我能現出龍身嗎?」他說。「我堂堂龍王三太子竟然被一名凡夫俗子看輕,豈能不氣?」
「不知者無罪,你何必與凡人一般見識。」小烏龜天性隨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偷偷下凡尋找小魔仙,行動必須保密,不能教仙界的人知曉,否則吃罪不輕。尤其是你,龍三,你的行變最易敗露,一旦你現出龍形,就是我們回仙界伏罪之時。」
「我知道,」小龍王簡單明瞭的說:「我原諒他便是。」
「對啦,對啦,和氣生財嘛!」
「你有病啊?生什麼財?」
「這可是我爺爺教我的,不懂沒關係,照單全收準沒錯。」
一提起人人尊敬的老龜仙,小龍王便不響了。
沐浴在月光及星空之下,小烏龜全身似乎都發著光,坦白的說:「我們『五小仙』一向同進同出,情勝過同胞所生,日子過得道遙自在,沒了一個小魔仙,剩我們四個,奇怪,怎麼玩都不帶勁。」
小龍五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堅定不移的神光。「我們一定能找到小魔仙,把她迎回仙界。」
「難、難、難。」他深思,搖搖頭。「我爺爺說,小魔仙闖了大禍,犯了仙規,被貶下凡塵,附在一個因她的過失而致死的那個女孩身上,已經失去小魔仙的體型,即使碰面,我們不認得她,她也未必認得我們。」
「不可能。仙凡不同體,即使她附身在凡人身上,憑我們的法眼,當能認出她的本相。」小龍王高傲的仰首瞪視天空,很認真的說。
「當莊土地當莊靈,這是我爺爺常掛在嘴邊的話,用來告誡子孫,別以為學坐一點法術,就可以在人間橫行無阻,沒那麼便宜的事!凡間不也有類似的警語嗎?說什麼強龍不壓地頭蛇……」
「你有完沒完?好不囉嗦!應該讓你陪同小鶴和彩蝶到江南去尋人,省得我耳膜受罪。」小龍王大是不快,憤然道。
小烏龜還是固執的說:「盡人事聽天命,不可過分強求。」小龍王的心似乎平原走馬,易放難收,如何聽得進去?
「就不知小鶴和彩蝶到江南可查出一點眉目?」
烏龜不經心的把目光調往江南方向。「他們兩人,一個是仙鶴童子,一個是彩蝶仙子,只要現出原形,便可瞞過凡人的耳目,在飛翔偵查,比起你我方便許多。」
「不,我有個感覺,小魔仙就是我們眼前。」
他立刻回頭望著小龍王,眼睛閃亮。
「你找到小魔仙了?」
「她離我們並不遠,只待進一步的查證。」
「是誰?」
就是方纔那位小美人,你不覺得,她的眼神很像小魔仙嗎?拋朗朗而言,眼睛一瞬也不瞬,仍不改本色,完全不像個婦人,若非小魔仙附身,這欲惡的凡間何德何能能孕育出這般神仙人物?她的美,就不是凡人應該擁有的。」
「不會吧?」小烏龜深思的看著對方。「人家夫妻卿卿我我、恩恩愛愛,顯得情深意義,你說,短時間培養得出這樣的感覺嗎?」
「你別忘了,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話雖如此,總是缺少實證。」
「你問過龜仙爺爺沒有?小魔仙雖然失去形體,附身在凡間女子體內,可是,總有記號吧?過去,她的耳朵是尖的,遺傳自魔界生父;現在,又如何呢?」小烏龜遲疑了一下,面有難色。
「怎麼,不能告訴我?」
「這……不是不能告訴你,而是有點難以啟齒。」
「為什麼?」小龍王不解的揚著睫毛。
他有些猶豫。「因為天神給了她一個胎記,…‥」「什麼胎記?」
「你也曉得,小魔仙的生母是天界的司雨仙子,最喜歡蓮花,所以,被她附身的那位姑娘身上會浮現一朵蓮花胎記。」
「這樣不是很好辨認嗎?有什麼好難以啟齒的?」
「虧你聰明一世,難得糊塗一時。」小烏龜坦率直言。「這胎記可不是明擺著點在臉上,而是藏在她身上某一個部位。這裡的人不分男女,渾身上下全裡著布,只露出張臉來,女子尤其謹慎,可說寸肌不露,你如何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