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澱了思緒之後,她開始將全副心神投注於手邊的公事上;漸漸地,她浮動的心完全平靜了下來。
三個小時之後,褚萬年神情輕鬆愉快地和杜庭淵一起走出辦公室,絲毫不見早上的憂煩愁鬱。
褚靜彤微感驚詫地望著自己的父親,隨即迎上前去,「褚先生要出去嗎?」她小心翼翼地避開杜庭淵那教人心跳失序的眼神。
褚萬年開心地笑著,口道:「幄!我送庭淵下去,一會兒就上來。」
褚靜彤心裡更驚訝了,父親對杜庭淵的喜愛和重視非常明顯,這種現象在過去是很少發生的,他們在辦公室裡究竟談了些什麼?
儘管心裡十分好奇,她仍不動聲色地目送他們兩人離開,然後才進辦公室收拾茶杯。
清理完畢之後,褚萬年回到辦公室來,他滿佈皺紋的臉仍掩不了喜孜孜的神色。
「爸爸,你好像很開心似的,到底杜先生都和你談了些什麼?」褚靜彤忍不住地問出口,對褚萬年的稱呼也山『褚先生』改為爸爸,她從不在第三者面前稱呼褚萬年為父親,尤其在公司裡;這已是多年來的習慣,一開始是大媽的要求,後來她也就習以為常。
褚萬年放鬆地坐在沙發椅上,帶著笑感歎地說:「你知道這個年輕有為的年輕人是誰嗎?」
「不就是有興趣人股公司的杜先生嗎?」褚靜彤不明白父親為何這麼問。
緒萬年笑瞇了眼,搖搖頭說:「還記得你六歲那年,我帶著你大媽、姐姐還有你一起到台南參加杜爺爺的喪禮這件事嗎?」
褚靜彤偏著頭想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那時候她的生母剛過世沒多久,所以她對那個喪禮以及喪禮上那個孤單無依的大哥哥印象很深刻。
「原來,這個年輕人正是你杜爺爺的長孫。在台灣擁有三家知名大飯店及十幾家連鎖高級餐廳。」堵萬年興致勃勃地繼續說。
褚靜彤聞言整個人都愣住了,他……那個名喚杜庭淵的男子便是喪禮上的大哥哥?!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
「你知道他為什麼執意娶靜萱嗎?」褚萬年簡直樂得合不攏嘴,逕自滔滔不絕地說著:「這個年輕人倒也真誠,將他的理由都說給我聽了。」話說到這裡,褚萬年欣慰地歎了一口氣,「沒想到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子,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像他這樣的唆!」
「哦?是嗎?他到底怎麼跟你說的?」褚靜彤一臉莞爾地望著滿臉淨是欣賞意味、開懷不已的父親,心裡卻隱隱泛著一股幾不可辨的酸澀,他為什麼執意娶褚靜變為妻?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褚萬年咧開嘴大笑數聲,然後才繼續說:「喪禮那天,你姐姐趁著沒人時偷偷端了杯水,拿了幾塊餅乾給他,還安慰他、陪他說話;他說他永遠忘不了那杯水和那幾塊餅乾的甜美味道,因此,他罕牢記住了你姐姐的名字,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她。」
這一番話可把褚靜彤完全震傻了,他……心裡念念不忘的那個女孩是她呀!當初借用諸靜萱的名字是因為她是不被承認的非婚生子女,大媽不許她在外人面前說她是褚萬年的女兒。
想起這段往事,她不由得心頭一酸,眼眶也紅了起來,她的生母是父親外遇的對象,而她的存在更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大媽自己丈夫背叛、出軌的事實。
因此,她是不能被承認的,即使在法律上她確實是褚萬年的女兒,但這麼多年以來,從沒有人真正瞭解她的身世,更不曉得她和褚萬年的關係。這幾年來,她始終像影子般活著,甘於孤單、甘於沉默,她只能私底下地喚一聲父親,讓自己得到某種安慰,告訴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她仍然還有愛她的親人!
「靜彤,你怎麼了?」褚萬年關切地問著,喚醒正沉涵於往事中的她。
「沒什麼。」她趕緊振作精神,擠出一抹微笑,若無其事地說:「這位杜先生還真有心呢!」
褚萬年聞言又笑開了嘴,「沒想到靜萱驕縱歸驕縱,還是挺有愛心的呢!怎麼我倒沒聽她提過這件事?」
「也許……也許她忘了!」褚靜彤喉嚨一緊,說出的話顯得有些乾澀沙啞。
滿心欣喜的諸萬年倒也沒發覺她的異樣,只是歎了一口氣,「唉!能有這麼好的女婿我是求之不得,這也是你姐姐的福氣,誰知道……唉!現在靜萱的心早野了,全都繫在那個香港導演身上,我看,這婚事是不成了……」
褚萬年的話裡帶著濃濃的惋惜和失望的意味,哀聲歎氣起來,「他雖說若婚事談不成,他仍願意肋我渡過難關,但是我……我怎麼忍心戳破他的一片癡心,又怎麼好意思接受他的幫忙?無功不受祿啊!」
見父親百思不解、煩惱愁困的模樣,褚靜彤不忍心地安慰著:「先別擔心,等我和靜萱談過以後,再來煩惱也不遲呀!」
褚萬年勉強笑了笑,「也對,你一向比靜萱懂事,雖然不是同母所生,她跟你的感情還不錯,更少還肯跟你說說話,就由你跟她說吧!希望你能勸得了她。」
褚靜彤微笑地點點頭,但是心裡卻彷彿有根針紮著似的,讓她泛著一陣一陣的疼。她沒想到他還記得她,這對她來說是多麼大的震撼,更是多麼大的感動啊!
在她一直孤單一人的這些年來,竟有一個人鍥而不捨地尋她、想著她;此刻的她是既快樂又痛苦……因為他認定那個小女孩是她的姐姐——褚靜萱,她是一點機會也沒有啊!
褚靜彤躑躅不走地站在褚家大門前,遲遲無法接下門鈴。
猶豫許久之後,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咬緊下唇按了門鈴。
前來開門的是在諸家服務多年的管家李嫂,「啊,是二小姐,快進來吧!」李嫂親切地招呼著,胖胖的圓臉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李嫂是知道她身世的極少數人之一,也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人,直到她搬出去外面賃屋而居、過著獨立的生活後,李嫂仍對她關愛有加;她是唯—一個讓她在這個家中獲得溫情和關懷的人,其餘下人對她莫不保持著一段距離,冷冷淡淡的,就怕對她太熱絡,會惹來褚太太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