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乾隆大喝一聲,「你年紀較長,竟不思好好排解糾紛,還以武力出手傷人,這便是你的錯,怎可狡辯!朕決定罰你二十大板!」
眾人一聽,無不倒吸一口氣;唯獨永琛仍神態自若,只不過一張臉冷冷地繃著。他雖不再爭辯,但心中可牢牢記住了冷月格格,他已認定她是個仗勢欺人、驕矜且蠻不講理的任性女孩。
美好的春日宴就因為這一段小插曲而提早結束、卻也種下了一樁姻緣,揭開了一段愛怨情纏的序曲……
怡親王府 蘭馨閣
雅致的花廳裡,傳出如天籟般婉約動人的錚錚琴音,只見琴案旁坐著一名容顏妍麗如玉琢般的清艷女子。
然而,這張膚白勝雪、明艷可人的芙顏上,卻淨是清清冷冷、幽幽淡淡的矜漠神情。
那雙清澈的明眸幽冷得像是秋日的一泓泉,又像是深夜裡的寒星。
這名女子正是怡親王的長女——冷月格格。
也是怡親王正室常福晉唯一的獨生愛女。
自從十年前,常福晉病逝,怡親王旋即將寵愛的妃妾博爾濟氏敏沅扶正,成為繼室福晉之後,冷月便被冷落一旁,不受呵疼。
這幾年來,她已習慣清冷幽靜的生活,深居簡出,並不過問府裡之事,也不再去想那些令人傷神心痛的往事。
一曲奏畢,一名年輕的丫鬟迎上前來,伶俐地捧上沏好的碧螺春。「格格,歇一會兒,喝口茶吧!」
冷月接過瓷杯,緩緩啜飲著。花廳的門突然被推開,負責服侍冷月生活起居的季嬤嬤氣沖沖地走進來。
「氣死人,真是氣死人了!」季嬤嬤漲紅著臉,肥胖的身軀顯然是氣得輕顫起來、一連迭聲地碎碎念。
「季嬤嬤,是誰惹你生這麼大的氣?」丫鬟青兒睜著大眼,不明所以地問道。
季嬤嬤忿忿不平地數落著:「今兒個王爺從皇宮帶回不少綾羅綢緞,說是皇上賜予的,要給福晉、格格們做新衣服;誰知福晉恁地偏心,芷菁格格也霸道,竟將所有的布料全獨佔了,老奴想拿個一、二匹布還被斥喝了一頓,真是豈有此理!」
冷月聞言,淡淡地一笑。
「無妨,我並不需要添新衣服,隨她們去吧!」
季嬤嬤心疼地瞧著冷月。她隨著常福晉來到怡親王府,是她將冷月格格一手拉拔長大,這中間,常福晉和格格所受到的冷落和委屈,她完全知情。
常福晉是個端莊怯弱的女人,並不懂得討丈夫歡心,才剛嫁至怡親王府沒多久,王爺便納了新妃,也就是現在的沅福晉。
沅福晉嬌柔嫵媚、風情萬種,嗓音酥軟而帶嗲勁,手腕高明,極盡討好奉承之能事,因此深受怡親王眷寵;過沒多久,怡親王的全部心思便都在她一人身上,更加疏遠冷落了元配夫人。
不久,她即為王爺生了個小貝勒,地位和身價因此水漲船高。反觀常福晉,和王爺結縭多年,卻只生了個冷月格格,之後因不受寵幸,便也未能再生個一兒半女。
常福晉心知自己不受丈夫寵愛,逐日愈顯鬱鬱寡歡,愁眉深鎖,久而久之,竟積鬱成疾,綺年便香消玉殞,只留下十歲的冷月。
冷月自出生以來,雖貴為正室之女,卻不曾受到任何呵疼與寵愛,反倒是沅福晉所生之榮瑾貝勒、芷菁格格獨佔了怡親王全部的呵護和關愛,冷月格格在怡親王府裡,就像一抹影子似的。
偏偏冷月的性子又矜冷驕傲得緊,從不思如何討王爺歡心,也不願向自己的阿瑪撒撒嬌,說些甜膩的俏皮話。因此多年來始終不被重視。府裡的大小家僕甚至忘了這位格格的存在。
季嬤嬤歎了一口氣,心疼地道:「嬤嬤是為你不平呀!你就是這麼不痛不癢的,又好說話,人家才會欺到你頭上來!」
冷月微勾唇角,深幽澄亮的美眸清冷依舊,瑩白絕美的臉蛋絲毫看不出情緒的波動,彷彿早已無悲也無喜,只剩下冷眼看世情。
「由她們去吧!現在的我過得很清靜悠然且自如,她們說什麼、做什麼與我何干?」幽冷、清脆的嗓音柔柔淡淡的,沒有一絲怨憎和怨恨,有的只是疏離和漠然。
季嬤嬤見她這樣的不爭不求,不由得為她擔起心來,「話可不是這麼說呀,你這麼無慾無求,成天就窩在這個蘭馨閣裡,府裡的家僕、丫鬟們有幾個認得你?更可惡的是不知道誰在外頭亂造謠,說什麼你因為破相、醜得不能見人,所以才足不出戶!」
季嬤嬤愈說愈氣憤,一張老臉都擰成一團,接著她又忿忿地道:「依我看,八成是芷菁那個狡猾奸詐的丫頭在外面散播謠言,她是存心不讓格格你尋個好歸宿!」
冷月倏然冷凝著一張臉,纖纖小手不由自主地撫上額頭一枚彎月形的疤痕,她,永遠忘不了這傷疤的由來,因為在那一天,她打破了額娘留給她唯一的紀念物。
若說她的心裡真有恨,也只是恨他們如此踐踏入心,以傷害她及額娘的感情為樂事,任何榮華富貴、物質享受,她根本不希罕,但額娘的尊嚴她不能不顧及!
額娘生前雖貴為福晉,卻因不受寵而無法樹立威嚴,導致不被尊重,在府裡根本毫無地位可言。如今額娘已逝,她雖深居內苑,不爭不求,但若有人冒犯她身為嫡長女大格格的身份和尊嚴,她必定全力反擊,這是她唯一能為額娘做的事情,她不能讓額娘在九泉之下繼續悲傷落淚。
「芷菁在外面講些什麼與我無關。」冷月冷冷地道,「但無論她怎麼抹黑我,我仍舊是怡親王府的大格格,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她愛怎麼說便由她去說吧!只要她別說到額娘頭上去,我毋需同她一般見識!」
「唉!你就是這麼好性子,難怪她會如此肆無忌憚,還搶走你的心上人阿濟朗大將軍!」季嬤嬤憂急地道,話一說出口,才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件事可是冷月心頭永遠的痛,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其是愈老愈不中用羅!